98.1%就业率达历史最高，日本“社畜”结束内卷时代了？
98.1%就业率达历史最高，日本“社畜”结束内卷时代了？
日本2023年度大学生就业率高达98.1%，创下历史新高。这一数据背后究竟意味着什么？是日本"社畜"时代的终结，还是反映了更深层次的社会问题？本文将为您深入解析这一现象。
向来以"社畜"闻名的日本劳动市场，近年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据日本厚生劳动省和文部科学省的联合调查显示，日本2023年度大学生就业率高达98.1%，是1996年该调查进行以来的新高。厚生劳动省的负责人表示，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日本就业市场，都将是这种对毕业生有利的"卖方市场"。实际情况真的有如此乐观吗？超高就业率对于日本真是一件好事吗？
暧昧的数据
98.1%的就业率听起来是一个相当高的数字，但是和国内理解的就业率不同，日本的算法其实有一些"猫腻"。
《何者》剧照
在日本，就业率往往是学生选择入读的重要标准。因此，为了让就业率更"好看"，日本各个学校开发出了不同的计算方法，甚至能让就业率达到100%。例如，和洋女子大学近日便声称，该校今年的应届生就业率达到了100%。
不过，日本文部科学省也有一个统一的"就业率"标准，即"实际就业人数与希望就业人数的比例"，并呼吁各个学校明确说明"调查时间"、"希望就业者"、"实际就业者"等要素的具体标准。
这样一来，比如某大学有1000名应届毕业生，其中500名打算毕业后直接就业，495人成功就业，那么其就业率就是99%，但其就业人数实际只有总毕业人数的49.5%。
不难看出，这里的"希望就业"其实是一个相当暧昧的标准。大多数学校为了数据"好看"，也确实都会努力在这个基数上大做文章。以今年日本大学生的就业率调查来看，整体学生的希望就业率就只有74.1%，比去年（74.5%）有所减少。学生不打算就业的原因有很多，继续求学深造、出国留学、自主创业、继承家业、学习其他技能、追求自我梦想等可以进入"不希望就业"的统计口径。
图表1 2023年度日本大学生等就业率情况（来源：日本厚生劳动省）
正是因为在这种计算方法太暧昧，日本私立学校振兴·共济事业团就制定了另一种"实际就业率"的算法：
按照这个标准，东京大学这样的日本顶尖大学，2023年毕业生的就业率也只有72.8%。当然，即使按照此标准，日本也有一些就业率很高的学校及专业，例如：神户看护大学，2023年度实际就业率为95.6％，京都薬科大学98.9％。这些学校和专业的特点也很鲜明，专业性强、规模小（例如神户看护大学2023年的毕业生仅103人）、与医护相关。
"明媚"的就业前景
但话又说回来，98.1%的就业率虽然存在"水分"，但日本目前的大学生就业的确比较乐观，"供少于求"将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为了招到员工，日本许多企业都展开了"抢人大战"，校招时甚至将目标锁定到下一届毕业生。根据日本就职情报会社的调查数据，至2024年6月1日，日本明年2025年毕业生的内定率将高达到82.4%。
就业形势大好，跟日本社会愈发严峻的少子化和老龄化有关。根据日本总务省的统计及推算，到2065年，日本总人口约在8808万人，其中65岁以上高龄人口约40%，劳动人口（15-64岁）则减少至4529万人，仅占总人口的50%左右。
并且，劳动人口的减少并非匀速进行，而是有阶段性的退休大潮。
《部长和社畜的结婚令人着急》剧照
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日本曾出现过两次婴儿潮，第二次就出现在1971-1974年之间。其中光1973年就有约209.2万人出生，按日本目前的法定退休年龄65岁计算，他们将在2038年退休。假设这批人是在22岁大学毕业时就业的，那在2038年同样能22岁就业的人口是多少呢，97.7万人。按照这个简单粗暴的计算方法，2038年就有约110万的空缺职位。
而这个时间，已经并不遥远了。因此，为了应对迫在眉睫的劳动缺口问题，日本大多数企业都在积极扩招，争取储备更多的劳动力。例如三菱UFJ银行，今年的社招名额为600人，同比去年增长了70%。
图表2 日本出生人口数变化（来源：日本厚生劳动省）
劳动人口持续减少，老年人口逐年增加带来的另一个问题是，面向老年人的老年医疗、介护、福利等工作，人手严重不足。根据日本厚生劳动省在2022年和2023年做的三次调查，短短半年内，这些行业的正式员工短缺率就从53%升至63%（图表3）。
图表3 日本各产业劳动者过剩不足情况（来源：日本厚生劳动省）
总之，单从就业率来看，日本求职者似乎迎来了"暖春时期"。
日本高等教育的"寒冬"
但就业率高并不能拯救日本高等教育的升学率，在持续低迷的出生率影响下，日本高等教育甚至已经迎来了"冰河时期"。
生于1987-2004年期间的日本人，被称为是"宽松教育世代"（ゆとり世代）。日本政府从2002年开始实施教育改革，主旨就是从"填鸭式教育"到"宽松教育"，从应试培养，转变成培养学生的自我思考能力，并且强调为学生减压，丰富课余活动。课外社团活动也成为日本学生学习生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相较于国内，日本学生的升学压力是相对小的，学校也强调因材施教。我表姐家的大儿子今年初中毕业，通过自主招生进入了名古屋一所职业高中。高一的时候，学校就对每个学生做了意愿调查，比如是希望毕业后继续深造还是直接工作。针对不同的学生，会制定不同的教学安排。
其实根据日本文部科学省今年3月发布的数据，今年日本高中生就业率同样达到了98.0%的超高比例。在一些人口流失较严重的县（相当于国内的省级），比如福岛县和富山县，高中生就业率就高达99.9%，已经接近100%了。
图表4 日本高等教育机构进学率（来源：日本文部科学省）
图表5 日本各学校阶段在学人数（来源：日本文部科学省）
但和高等教育的问题一样，因为出生率降低，日本高中生人数也在持续减少，很多学生都陷入招不到学生的困境。2023年，日本有33所高等院校宣布关闭。而算上其他学校，近年日本每年都有近500所学校倒闭。因此，每年入学季，便经常在日本地铁、车站等诸多地方，看到各种学校的招生广告。
大阪御堂筋地铁内的招生广告（来源：神户学院大学官网）
高就业率之下，日本高校中，选择继续读研、读博的学生数也少之又少，比如读研的学生，近几年基本都保持在12%左右；读博比例，则从1994的最高值16.9%，跌落到如今的10%左右。面对"冰河时期"的高等教育现状，日本政府、高校正持续加大对硕士博士研究生的科研补助，继续扩招留学生等。
从这个角度，高达98.1%的就业率，反映的与其说是市场经济繁荣，不如说是日本的少子高龄化问题，已经进入十分危险的境地，其引发的连锁效应也已经影响到日本社会的方方面面。
张爱玲在《小团圆》里写过一句话，说对于男主人公来说，"人是他活动的资本"。这话放在当下的日本社会或许再适合不过了——人是日本社会活动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