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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湾飘色:作为祭祀仪式的飘色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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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湾飘色:作为祭祀仪式的飘色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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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间久传一句民谣:“沙湾飘色,雨水滴滴,闩门避亲戚。”这句旧谚在珠三角流传甚广,曾令许多人误解,以为沙湾人生性冷漠不好客,实则非也。沙湾飘色多在暮春三月,此时雨水甚多,且各家各户都在为飘色作准备,飘色期间万人空巷,观色人潮如涌,商铺物资供不应求。如在此时接待亲戚,难免手忙脚乱,怠慢客人。短短一句谚语,也让沙湾飘色的魅力跃然与纸上。


图1:沙湾飘色巡游

沙湾飘色的故事

广东飘色是戏剧人物造型中的一种独特形式,是戏剧、杂技和装饰艺术的糅合体,其艺术形式类似于中国中部及东南沿海地区的抬阁、走阁、重阁、高台和彩架等。正如“抬阁”以“抬”著称,“重阁”以“重”见长,“飘色”的核心在于“飘”——其造型轻巧飘逸,悬空而灵动,给人一种神秘而虚幻的感觉。与北方抬阁、重阁的稳重厚实不同,飘色艺术的精髓就在于“飘”字,这也鲜明地体现了南北艺术风格的差异。同时,“飘色”中的“色”在广东方言中是民间游艺的统称。在建国前乃至更早时期,广东话中“景色”一词常被读作“色”,表示美好的场面和景象。也有说法认为,这里的“色”与佛教中的“色空”之“色”相通,泛指客观世界的“色”,以对应“心”。飘色作为一种民间游艺民俗,融合了音乐、戏剧、表演、锻造技艺、装饰艺术等传统民间艺术,其中也包含了一定民间信仰成分。

每年三月初三,是北帝诞辰,沙湾镇的飘色,便是为了祭祀北帝而出现的游神仪式。《佑圣咒》中称北帝为“太阴化生,水位之精。虚危上应,龟蛇合形。周行六合,威慑万灵”。因此,北帝属水,能治水降火,消解水火灾害。据传北帝与沙湾渊源深厚,是当地的“村主”,而永乐皇帝在一次惨败后,得一位披发仗剑、赤足的水神相助方才脱险,这位水神即为北帝。为了感激这位救命恩人,永乐皇帝命人铸造了四尊北帝像,分别供奉于北京故宫、武当山等地,其中一尊赠予了一位将军。将军去世后,这尊神像被辗转带回沙湾,供奉在村外的青龙庙中,成为沙湾百姓虔诚信仰的守护神。

这个故事从历史角度来看是经不起推敲的,但是它在沙湾流传甚广。无论真实性如何,北帝的诞辰始终是沙湾当地民众共同信仰、轮流操办的盛大社区祭祀活动,承载着当地丰富的文化及信仰。

飘色巡游仪式,实质上是一种人神沟通的中介。著名人类学家格尔茨认为:“仪式是一种‘文化表演’,它们引导人们承载支持着仪式所体现的宗教观的权威。宗教是一种文化体系,是当地人们认识、理解、解释和描述其所在世界的‘文本’”。沙湾飘色的主要功能在于沟通人神,展现出当地民众感恩、酬神、娱神的生活信仰。民众通过观赏和参与巡游仪式,完成了对北帝的崇奉与贴近,与庙中祭祀虽形式不同,但效果相同。

揭秘飘色隐蔽的艺术

沙湾飘色由“色柜”“屏”“飘”与“色梗”四个部分构成,“色梗”将“色柜”“屏”和“飘”精巧地连接起来,形成一块完整的色板。一板飘色通常塑造出一组人物,以呈现某个故事片段或情境,体现了“以屏带飘”“柜屏飘相连”的独特结构布局。

色柜

“色柜”在飘色中是支撑“屏”和“飘”的底座,其兼具结构支撑与色梗隐藏、储物、装饰的功能。传统色柜多为坤甸木制成长方体,标准尺寸为长153厘米,宽77厘米,高64厘米,外层涂有彩漆,并覆盖绸布以营造布景氛围,底部悬挂红色布帷以掩饰轮子。色柜的四周经常装饰着象征吉祥的文字或山水、花鸟、虫鱼、人物图案,也可能结合与飘色表现的主题、人物或情境相契合的诗画。通过对这些吉祥符号与诗画的选择,并搭配明快的色彩,色柜表达了当地社会的审美偏好和色彩观念。飘色板的装饰中,吉祥主题频繁出现,内含丰厚的传统文化意涵,展现了色彩与情感的深层联结。这些符号与色彩的组合,反映了仪式中沙湾人的观念与信仰。


图2:《净洒人间》上的神仙画

“屏”和“飘”

“屏”就是坐在或“站”(实际上也是坐着的)在色柜上表演的人物造型,“飘”就是在色柜上方凌空表演的人物造型。“屏”和“飘”是构成飘色的两个重要部分。“屏”和“飘”也被统称为“色仔”或“色芯”。

色仔不是随便哪个普通人都能扮演的。每次举行飘色活动前,飘色艺人都要对“屏”和“飘”的扮演者进行海选,只有年龄、体重合适,貌美、胆大、活泼好动又有耐性且家庭殷实的孩童才能入选。“屏”的年龄通常在10—13岁,体重在30千克左右。而“飘”因为要凌空表演,且要达到飘逸的效果,所以对“飘”的年龄、体重的要求更严:年龄一般在3岁以下,最大的5岁,最小的不足1周岁,体重需要控制在15千克左右。这些扮演色芯的小孩会被绑在色梗上,天晴太阳晒,下雨被雨淋,小孩也较为辛苦。然而尽管如此,飘色色仔的竞争仍很激烈,本地家庭都争相让自家的孩子扮演色仔的原因,一是出于喜欢,二是荣耀心理,扮演孩童在同伴中可以炫耀,三是认为扮演过色仔的孩子会得到神灵的眷顾保佑,顺利成长,因为飘色巡游是为了让神高兴而做的。


图3:在巡游过程中哭泣的小孩


图4:在巡游过程中吃糖安抚情绪的小孩

色梗

“色梗”是飘色能够“飘”得自然、“飘”得不露痕迹的关键。色梗是一根细小的钢枝,弯曲成不同的形状,能够支撑起几个人甚至十几人,其间技艺妙不可言。色梗是飘色的核心装置,多用钢锻造而成。色梗有明铁、暗铁之分,沙湾飘色以暗铁居多,其在人物造型、道具、表演舞台之间起着连接作用。它是整板飘色的灵魂,飘色的成败就取决于色梗设计与制作的成功与否。


图5:《直上云梯》艺术色梗

传统色梗的设计长度约为1米,直径在7至10厘米之间,其尺寸不能随意增减。长度和粗细的精确把握直接关乎表演的稳定性与安全性——若色梗过长,会增加“飘”在色柜上方的高度,加大晃动的幅度,从而提升了演员的风险;相反,过短的色梗则无法拉开“飘”与“屏”之间的距离,使两者贴得过近,缺乏独立的表演空间,导致演员动作受限,且难以形成层次分明的视觉效果。同样地,色梗的粗细也极为关键:过粗的色梗会显得笨拙,容易让观众察觉到其支撑结构,破坏神秘感;而过细的色梗则容易因承重变形甚至断裂,无法保证演员的安全。因此,色梗的尺寸在精妙的力学与美学平衡中体现了设计的严谨。古代飘色艺人对色梗尺寸的掌控,是长期经验积累的智慧结晶,展现了他们在安全性与视觉效果间的深厚理解与技艺。

飘色艺术对于凌空、飘逸之感的追求,反映了人们对于神仙的想象。“飘”的动作看起来十分危险,实则是一种假象,是飘色师傅们执意追求的一种艺术效果,是一种“藏”的艺术。

飘色巡游:人神沟通的中介

在原始社会生产力低下、生活条件艰险的状况下,人不能不依赖于自然,于是也就促成祭拜祖先、神灵、天地的仪式活动,祈求赐福,借此托庇于外力来维护人自身的生存繁衍。在原始先民的意识中,仪式活动的重要性远远超出劳动等其他人类活动,恰恰是仪式活动决定了劳动和其他实践活动的成败得失。仪式的这一功能赋予它自身以神圣价值,使得它成为与日常生活相区分的一个神圣空间。

仪式开始后,神灵就在场,神圣空间中的事物都是具有灵气的。在飘色巡游中,人们通过接触与北帝相关的事物沾染灵气,借此表达对北帝的崇敬。在北帝诞辰庆典上,飘色巡游以独特的表演形式活跃节日氛围,其娱乐性、吉祥的寓意和精美的造型,与传统节日的喜庆色彩完美契合。作为供奉给北帝观看的艺术表现,飘色因其神圣性被视为“受祝福”之物,观赏飘色的民众则普遍相信会得到北帝的庇护。

沙湾民众通过参与“北帝诞”飘色巡游来解释自身的信仰世界,并以此与神灵沟通。这一巡游活动使信仰与生活世界紧密相连,而非彼此隔绝、毫不相涉。飘色巡游在时空、路线与场所的选择上反映了民众对北帝的崇拜心理,其核心目的是拉近与北帝的距离,以求更多庇佑。巡游所带来的“洗礼”被认为是对心灵的净化和安抚,具有“祓除不祥”“求福去疾”“祈子祈年”等多重功能。人们视北帝为与凡人相似的存在,认为他也喜爱舞蹈、音乐和粤剧等艺术表演。作为娱神的节目,飘色巡游在神诞之日通过飘色队伍及多种民间艺术表演,以及仪仗和神座列队,构成固定的巡游阵容,从而进一步增强了仪式活动的神圣感。

作为游神、娱神的仪式,飘色巡游中也有着许多崇拜与禁忌。北帝不仅被视为灵验的庇护神,可以应求降福、驱邪避灾,还被赋予了祖先神与地方神的双重身份,成为融入沙湾宗族情感的神灵。沙湾人称北帝为“村主”,并认为沙湾的北帝是全国少数正统的北帝神像之一,具有独特的神圣地位。沙湾民众以让孩童扮演“色仔”为荣,并常常将孩子日后成就归因于北帝的护佑。

飘色巡游采用轮值制度,不同的氏族轮流担任主办方,负责仪式的筹备。通过这一轮值机制,飘色巡游成为整合分散村落成员的重要途径,使每位村民更深切地感受到作为村落集体一员的归属感与认同感。轮到哪个氏族负责飘色活动时,便称该氏族为“当甲”。实质上,飘色巡游是各坊里对北帝的迎送仪式,不仅是一项社区盛事,更是各族姓、坊里之间沟通互动的场合,成为宗族力量在岭南社会的外显表现,是村落与宗族力量的双重整合。

在飘色巡游前,为使整个仪式沾染灵气并保持洁净,色柜显眼处都会贴上“净水符”。巡游队伍中还安排“净瓶队”,与沙湾“北帝洗街”的传说相关。农历三月初,正值南方梅雨季,“北帝诞”前几天或巡游当天往往会降雨,既象征为北帝巡游清洗道路,也请路上神鬼让道。

所有参与巡游的人也需提前整理仪容,以最佳状态面见北帝。出色当日,村庙外会备好泡有柚子叶的清水,以供入庙之人洗手,避免玷污神灵,同时强调内在的精神洁净。抬北帝的巡游者须提前三天斋戒,不食荤腥,克己寡欲,不近女色,通过节制欲望来保持精神的洁净,表达对北帝的虔敬与敬畏。女人经期,更不能接近神灵,会玷污神灵,招惹祸事。年复一年的飘色巡游,北帝在当地人心中的地位,便在“敬”与“禁”中得到了巩固。

注释

[1] 王维娜:《千色天空 沙湾飘色》,广东教育出版社2008年版,第118页。

[2] 同上,第38页。

[3] 格尔茨:《文化的解释》,韩莉译,译林出版社1999年版,第139页。

[4] 叶春生、李鹏程:《番禺飘色》,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33页

[5] 同上,第8页。

[6] 转载自腾讯网:https://news.ycwb.com/2019-04/07/content_30234963.htm?utm_source=UfqiNews

[7] 同上。

[8] 王开桃:《沙湾飘色》,暨南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第121页。

[9] 王维娜:《千色天空 沙湾飘色》,广东教育出版社2008年版,第55页。

[10] 张静:《游神与演戏——广东飘色艺术的审美研究》,华南理工大学硕士论文,201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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