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骈文正宗——李华《吊古战场文》随文逐句详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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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骈文正宗——李华《吊古战场文》随文逐句详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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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古战场文》是唐代文学家李华创作的一篇骈文，通过描绘古战场的阴森悲凉景象，表达了对战争的厌恶和对统治者穷兵黩武政策的谴责。本文将逐句翻译并解释这篇经典作品，帮助读者更好地理解其深刻的思想内涵。

李华（715—774），字遐叔，赵州赞皇（今河北赞皇）人。开元年间进士，天宝年间又中博学宏词科。曾任监察御史、右补阙。安史乱中被迫接受伪职，乱平后被贬官。唐初承六朝文风，文章多浮艳骈俪，李华与萧颖士等主张合文学、儒学、教化为一体，开韩愈古文运动的先河。天宝十一年(公元752年),李华以监察御史奉命出使朔方，途经古战场有感而作。从古战场的阴森悲凉的环境落笔，接着想象当年惊心动魄的战争场面，极力渲染战争的恐怖和残酷，表达了作者厌战、反战的思想感情。名为吊古，实是谴责唐朝统治者的穷兵黩武政策，对战土的命运则寄予深切的同情。文章大量采用了设问、夸饰、譬喻、排比、对比的手法，构思谨严，感情真挚强烈，行文摇曳多姿,具有强烈的感染力和震撼力。

浩浩乎!（浩浩：广大辽阔的样子。）平沙无垠，（垠：(yín)边际。）夐不见人。（夐：(xiòng)遥远，空旷。）河水萦带，（萦带：,曲折萦回像带子一样。萦：环绕。）群山纠纷;（纠纷：交错杂乱的样子。）黯兮惨悴，（黯：(àn)深黑；指阴暗，暗淡无光。　惨悴：惨淡憔悴，凄惨忧伤。形容景象萧条。）风悲日曛。（风悲，风声凄厉。日曛，天色昏暗不明。曛：(xūn)日落时的余光;此指昏暗。）蓬断草枯，（蓬：草名，枯后根断，随风飞扬，故名飞蓬。）凛若霜晨。（凛：寒冷。）鸟飞不下，兽铤亡群。（铤：(tǐng)快跑的样子。唐代亭长是地方长官治安和传达禁令的小官员。亡群：与群体失散。）亭长告余曰（亭长：乡村小吏。秦汉制度，十里一亭，设亭长一人，掌管当地治安和诉讼。）：“此古战场也，常覆三军。（三军：春秋时诸侯国多设左、中、右三军。）往往鬼哭，天阴则闻。”伤心哉!秦欤汉欤?将近代欤?（将：还是。）

吾闻夫齐魏徭戍，（齐魏：战国时齐国与魏国。徭，徭役，劳役。戍，戍守、守边。　）荆韩召募。（荆韩：荆国和韩国。　召募：指召募兵丁。）万里奔走，连年暴露。（暴露：曝于日下而宿于露中。暴，通“曝”日晒。露：指露宿荒野。）沙草晨牧，河冰夜渡。（早晨在沙漠中的草地上牧马,夜里在黄河的冰上渡过。）地阔天长，不知归路。寄身锋刃，腷臆谁诉?（腷(bī)臆：亦作“偪忆”，烦闷，抑郁的心情。谁诉：向谁诉说。）秦汉而还，多事四夷。（多事于四夷。多事，指征伐之事。多事之秋。四夷：四方边境的少数民族。）中州耗斁，（中州：中原。斁：(dù)损耗败坏。）无世无之。古称戎夏，（戎：泛指少数民族。　夏：华夏，指中原民族。）不抗王师。（王师：帝王的军队。古者天子以文教安天下,戎狄诸夏,皆不敢抗拒王师。）文教失宣，（文教：文明教化，此处指古代统治天下的政治及其礼乐典章制度。　失宣：不提倡。）武臣用奇。（用奇,用奇计。奇：指奇诡的计谋。）奇兵有异于仁义，（仁义：儒家的治国方略。）王道迂阔而莫为。（王道：指古代儒家所宣扬的仁义礼乐治理天下的理想政治。　迂阔：迂远而不切合实际。）呜呼噫嘻!

吾想夫北风振漠，（振漠-卷起大漠黄沙。）胡兵伺便，（胡：古代对北方，西方各少数民族的统称。伺便：侦察便于进攻的机会。伺，窥探。）主将骄敌，期门受战。（期门：指旗门，引申为军营大门。汉武帝好微服出行，常使陇西北地良家子善骑射者期于殿门，故有“期门”之称。）野竖旄旗，（旄旗：用牦牛尾或羽毛装饰的旗子，此处泛指军旗。）川回组练。（回：来回奔跑。组练：组甲和被练，两种士卒的衣甲。以组(绦带)缀甲,车士之服;练谓“被练”,以帛缀甲,步卒之服。此处以战袍借代军队。）法重心骇，（法：军法。）威尊命贱。（威尊：将军的威严。）利镞穿骨，（镞：箭头。）惊沙入面。主客相搏，（主客：敌我双方。）山川震眩。（震眩：心惊眼花。震，惊。眩：迷乱。）声析江河，（声音之大能把江河的水震得分开。析：崩裂，分开。）势崩雷电。（声势的凶猛好像打雷闪电。）至若穷阴凝闭，（穷阴：天色阴沉之极。凝闭：浓云密布。）凛冽海隅，（凛冽：寒甚。海隅：海角，古代沙漠称瀚海。此处指边境。）积雪没胫，（没胫：比喻雪厚。胫，小腿。自膝至踵为胫。）坚冰在须;（须：胡须。）鸷鸟休巢，（猛禽畏寒躲在巢中不敢出。鸷鸟：凶猛的鸟。休巢：歇巢不出。）征马踟蹰;（踟蹰：徘徊不前。此处指畏寒而不前。）缯纩无温（缯纩：(zēngkuàng)此指棉服，冬衣。缯，丝织品的总称。纩，绵絮。）堕指裂肤。当此若寒，天假强胡，（假，假借，给予。）凭陵杀气，（凭陵：倚仗，凭仗。　杀气：隆冬肃杀之气。）以相剪屠。（翦屠，抢劫屠杀。剪：剪径，抢掠。）径截辎重，（径截：肆意截取。　辎重：军用物资的总称。）横攻士卒;都尉新降，（都尉：指官职低于将军的武官。与后文将军泛指武官。）将军覆没;尸填巨港之岸，（港：河。）血满长城之窟。（窟：孔洞。）无贵无贱，同为枯骨，可胜言哉!

鼓衰兮力尽，矢竭兮弦绝，白刃交兮宝刀折，两军蹙兮生死决。（蹙：(cù)迫近。）降矣哉，终身夷狄!战矣哉，暴骨沙砾!（砾：(lì)碎石。）鸟无声兮山寂寂，夜正长兮风淅淅。（淅淅：指风声，萧瑟凄凉的感觉。）魂魄结兮天沉沉，（结，聚集，聚结。沉沉：昏暗的样子。）鬼神聚兮云幂幂。（幂幂：(mì)满布、密布的样子。指阴气森森的样子。唐．元稹《莺莺传》：“幂幂临塘草，飘飘思渚蓬。”）日光寒兮草短，月色苦兮霜白。伤心惨目，有如是耶!

吾闻之：牧用赵卒，（牧：战国时赵国抗击匈奴的将领李牧。据史书记载，他大破匈奴，杀十余万骑。）大破林胡;（林胡：匈奴的一支。）开地千里，遁逃匈奴。汉倾天下，（倾天下：用尽全国的财力。此指汉武帝时，由于连续三次发动对匈奴的战争而致耗竭全国财力。）财殚力痡;（殚：(dān)竭尽。　痡：(pū)病。此处指疲蔽。此言汉武帝连年用兵进攻匈奴,以致财尽力疲。）任人而已，其在多乎?（其,同“岂”,难道,反诘语气。）周逐猃狁（猃狁：(xiǎn　yǔn)也作“险狁”“俨狁”，我国周时北方的一支少数民族。即秦汉时的匈奴。《诗经·小雅·六月》有“薄伐猃狁，至于太原。文武吉甫，万邦为宪。”）北至太原，（太原：此处应是指今宁夏省固原县北。）既城朔方，（城：动词，筑城。　朔方：泛指北方。一说指今宁夏灵武一带。汉代曾设朔方郡，属并州。诗经《小雅·鹿鸣之什·出车》 “天子命我,城彼朔方”。）全师而还。饮至策勋（饮至：古代诸侯朝见、会盟、征战归来，均至宗庙告祭先祖，而后宴饮庆祝，称“饮至”。　策勋：将功劳记载于简策。）和乐且闲，穆穆棣棣，（穆穆：仪态美好，仪态端庄恭敬，多用以形容帝王。棣棣：仪态文雅平和。）君臣之间。秦起长城，竟海为关;（竟海，海边，一直到海边。）荼毒生灵，（荼毒：毒害、残害。荼：苦菜。毒：蜇人的虫子。）万里朱殷。（言血流万里。朱殷：指赤黑色的血，朱，红色，殷，赤黑色。）汉击匈奴，（汉击匈奴：汉武帝时由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率兵北击匈奴，占领阴山一带，并设兵屯守，匈奴从此势衰。但汉王朝也损失极重。）虽得阴山，（阴山：山名。起于河套西北，绵亘内蒙古自治区东北，与大兴安岭相接。）枕骸遍野，（枕骸：尸骨相枕，形容死人极多。）功不补患。

苍苍蒸民，（苍苍：原指草木繁盛，此处指众多之意。　蒸民：众民。蒸通“烝”，众。）谁无父母?提携捧负，（尽心尽力的奉养父母。提携：搀扶。捧：双手承托。负：背负，以背载物。）畏其不寿。（寿：长寿，长命。）谁无兄弟?如足如手;谁无夫妇?如宾如友。生也何恩?杀之何咎?（人民活着的时候，国家给了他们什么思惠？这样残杀他们，究竟他们犯了什么过错？咎，过错，罪过。）其存其没，家莫闻知;人或有言，将信将疑;（将：且,连接词。）悁悁心目，（悁悁：(juān)忧闷样子。）寝寐见之。（寝寐：指睡梦中。）布奠倾觞，（把酒倒在地上祭奠死者。布奠，摆放祭品。布，拜访，陈列。　奠，祭奠。觞，酒杯,借代“酒”。）哭望天涯。天地为愁，草木凄悲。吊祭不至，（吊祭：祭奠死者，指举行追悼仪式。）精魂无依。（精魂：战死者的灵魂。）必有凶年，人其流离。（“必有凶年”二句：谓大战之后，必有灾年，人民将流离失所。凶年,荒年。《老子》第三十三章：“大战之后，必有凶年。”其,将会、将要。）呜呼噫嘻，时耶命耶?从古如斯。为之奈何?守在四夷。（守在四夷：《左传·昭公二十三年》：“古者天子，守在四夷。”意为古时天子实行王道，使四夷归服，才能各为天子守土，这样也就没有战争的祸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