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人》丨动荡中，心存恐惧的德国人走向选举
《经济学人》丨动荡中，心存恐惧的德国人走向选举
在德国即将举行的大选中，弗里德里希·默茨似乎已经胜券在握。然而，面对国内经济停滞、移民问题和社会动荡，这位即将上任的总理能否胜任治理国家的工作？
图片来源：路透社 2025年2月22日 于柏林
“许多人……都隐约感觉我们国家以及世界局势出了问题。”在周日德国大选前的最后一封“默茨邮件”中，弗里德里希·默茨写道。几乎可以肯定，他将在此次大选后接任德意志联邦共和国的第十任总理。他没有像候任领导人那样表现出平淡的乐观，而是以坦率的态度说出了不加粉饰的事实。默茨先生写道：“与以往众多联邦选举不同，今年的选举充满了巨大的不确定性和动荡。”对国民情绪的调查也印证了这一点。只有18%的德国人认为国家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在欧洲最大经济体的选举活动中，很少有如此浓重的焦虑氛围。
原因显而易见。战后德国繁荣的根基正在受到侵蚀。弗拉基米尔·普京对乌克兰的入侵，不仅暴露出德国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也表明德国寄希望于通过加深贸易联系来维护和平的想法是多么不切实际。唐纳德·特朗普正在打破人们对美国在欧洲安全架构中地位的设想，而这种设想在德国可能比在旧大陆西半部的其他任何地方都更深入人心。
人们越来越感觉到，德国国内秩序也在崩溃。非正规移民数量虽有所下降，远低于2015 - 2016年的峰值，但多年来一直处于不可持续的水平。寻求庇护者发动的一系列可怕袭击事件，其中一些人还逃避了驱逐，暴露了政府的失职；在最近的一起事件中，2月21日，一名年轻的叙利亚难民在柏林的大屠杀纪念馆持刀袭击并重伤了一名西班牙游客。在经济方面，许多国家的现任政府都因选民对不断攀升的生活成本感到厌倦而倒台，而在德国，人们对该国以制造业为先的商业模式也愈发感到不安。博世和蒂森克虏伯等工业巨头正在裁员，调查显示，未来还会有更多裁员。实际国内生产总值六年几乎没有增长。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应对汽车行业的问题。“这个国家什么都不行了”，这种说法（尽管有些夸张）越来越常见，尤其是在宣布列车再次晚点后的火车站台上。
正是这种不安情绪将德国极右翼政党德国选择党（AfD）推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它可能会在下一届德国联邦议院中占据近四分之一的席位。如果选举结果迫使默茨先生领导的基督教民主联盟与其他两个大党组成一个难以驾驭的三方联盟，那么德国选择党将成为唯一重要的反对党。其他政党对德国选择党设置了“防火墙”，禁止在联邦或州一级与它有任何形式的合作，这确保了德国仍属于极右翼在政府中没有地位的欧洲国家，但这类国家的数量正在迅速减少。但这也让德国选择党没有任何动力去做出改变。与奥地利自由党一样，它是欧洲范围内使政治局势变得紧张的最激进的民粹主义右翼政党之一。
默茨先生警告说，如果不解决德国最紧迫的问题——他认为是经济停滞和非正规移民问题，德国选择党可能会在2029年的大选中获胜。如果这是夸张的说法，对默茨先生来说也并非罕见，他有时会先说话后思考。现任社会民主党（SPD）总理奥拉夫·朔尔茨和安格拉·默克尔——朔尔茨在政党政治上的对手，但性格相似——都曾向德国选民做出令人安心的承诺，称德国只需进行渐进式管理就够了。（朔尔茨先生的不幸在于，这一策略在他任期内已明显过时。）相比之下，默茨先生至少在言辞上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打破常规的人物。他最近对《经济学人》表示：“这个国家的商业模式已经行不通了。”很难想象他的两位前任会说出这样的话。
然而，尽管如此，除了一个考虑不周的例外——决定借助德国选择党的选票推动一项关于非法移民的不具约束力的动议——默茨先生的竞选活动总体上还是谨慎的，甚至有些不够严肃。他解决德国经济问题的办法首先是减少繁文缛节和削减福利名单：这些目标有价值，但很难说是激进或有效的。他所在的基督教民主联盟（CDU）的宣言中充斥着无资金支持的减税计划。德国经济在许多领域仍有持续的成功，甚至还有增长。但其从人口结构到与中国日益激烈的商业竞争等结构性问题，需要更有力的解决措施。
在外交政策方面，默茨先生至少有正确的直觉。朔尔茨先生似乎没有注意到特朗普当选后世界已经发生了变化，而默茨先生则暗示愿意讨论以前的禁忌话题，包括扩大法国的核保护伞。他察觉到德国的欧洲伙伴希望德国在国际上有更强的话语权，也知道需要大幅增加国防开支，尽管他很难解释如何为此筹集资金。但真正的考验将在大选之后——可能在默茨先生上任之前，因为这可能需要几个月的时间——随着特朗普的乌克兰政策逐渐成形。
默茨先生表示，一旦就任总理，他的首要任务将是尽快向德国人证明，政治家是能够有所作为的。不过，首先他得就组建联盟进行谈判。如果情况允许，默茨先生可能会寻求与社会民主党合作。看起来，德国主要的中左翼和中右翼政党在此次大选中获得的选票总和可能会明显低于半数，这在现代历史上还是第一次。也许部分出于这个原因，德国的决策制定无需再像过去20年的大部分时间那样，成为一个模糊的寻求共识的机制。三方联盟将是一个更令人担忧的前景。
德国人从朔尔茨先生领导的“红绿灯”联盟政府那里吸取了教训，那是人们记忆中最不受欢迎的政府。但他们对默茨先生也没有太多耐心；他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对手的不得人心。就在一个月前，基民盟及其巴伐利亚姊妹党还希望能赢得35%的选票，而现在能勉强达到30%就很幸运了，这一得票率比除2021年以外的任何一次联邦选举都要低。德国这位假定的下一任总理将在选民不满、经济停滞以及世界局势迅速变化且对欧洲不利的背景下上任。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