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中动物精怪设伏的佛教内涵及其文化意蕴
《西游记》中动物精怪设伏的佛教内涵及其文化意蕴
《西游记》以唐代玄类法师取经为原型,以孙悟空、猪八戒、沙僧为魔、伏魔为轴心而创作的神魔小说,因是取经,本身含有浓郁的佛教文化气息;因是为魔、降魔,又有反抗、斗争精神与意识;因是小说,不管在人物形象、行文语言风格、内容上皆与《大唐西域记》有出入但不管怎样的设置与安排,小说难以避开佛化情节,尤其是五圣历劫完成取经大业的同时,完成自我救赎、证果。
暂不言《西游记》是否有轴教(佛、道)之功能,也不论文本是为凸显三教中哪一教,单就作者将“虽述变幻恍惚之事,亦每杂解顾之言”凹的行文语言风格镶嵌在庄重的“取经大业”中,在看似戏谑般讲述的背后却深藏韵味,如取经“八十一难”,虽情节有相似,但寓意不雷同,概与其阐述“大道”有关。作头“世代累积型”作品,《西游记》正是以其精妙构思、丰赡想象、曲折情节,将“八十一难”中相关历史、文化、文学、生态环境、宗教信仰、民族心理演绎开来,深为读者喜爱、关注。
本文无意考察西游取经故事源头,也不考辩“八十一难”故事及不同历史时期的演进状况,而是将“八十一难”中的动物精怪设难作为研究对象,分析动物精怪设伏的基本情况,在避免“以文证道”的思维模式基础上,探究动物精怪在佛教中的内涵,研讨《西游记》文本中动物精怪与《大正藏》P中动物记载的相关性,即《西游记》作者将佛典记载的动物形象、佛教故事演变为具有艺术性的文学故事,进而挖掘动物精怪设伏背后所蕴含的文化意蕴
百回世德堂本《西游记》中“八十一难”欧事演进有历史、社会、民俗、文学、文化等多方面国素共同促成并逐渐成熟,这八十一难分布在第八回至九十九回之中4,除“金蝉遭贬”“出胎几杀”“满月抛江”“寻亲报仇”四难存于第八回,是取经人取经前的人生遭遇外,余者皆是取经人在取经道路上的磨难。七十七难的设难者来源广泛,涉及佛教界、道教界、天界、人界、鬼界、妖界、动物精怪界、动物界、植物精怪界。
现通过对取经遭难、涉及章回、设难者等三部分进行列表,分析各界设难所占比例,为探究作者缘何构思提供依据。 ( 见下表 )表格中,若以“难”与“回目”来说,有三难存于一回(1个)、两难存于一回 (2个 )、一难存于一回( 60个 )、一难存于两回( 10处 )-难存于三回(1处 )。
若从设难者角度来说,佛教界设难者有释训牟尼( 凌云飞渡一难 ) 观音、文殊、普贤三菩萨( 试禅心一难 ) ,黄眉怪( 受困小雷音寺两难 ) : 道教界有黎山老母( 与三菩萨同完成试禅心一难 ) ,镇元大仙( 偷果、活树两难 ),金角、银角间( 妄吃取经人两难);天界有玉帝( 凤仙郡不雨一难 ) : 妖神有沙僧( 流沙阻路两难 ) ;人界有金池长老( 心昧袈装一难),西凉国主( 欲配元阳一难 ) .草寇( 抢夺钱财一难 ),灭法国国王 ( 灭法一难),寇员外被杀( 因财惹祸一难 ) ; 鬼界有白骨精( 妄吃取经人一难),罗刹女(铁扇公主路阻取经三难 ) ;动物界老虎( 吃人一难 ) ; 植物精怪( 谈诗论道、配元阳一难 ),余者皆为动物精怪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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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佛、道、天、人、鬼、动物、植物精界的23难外,又因牛魔王参与铁扇公主路阻取经3难中2难,是以在取经77难中,动物精怪设难共56难,占取经难数的73%。”从“难”“目”的设置,可知作者构思及着力点,泼墨多寡决定了妖怪设难的程度深浅;动物精怪设难如此之多,包括猴、龙、熊、猪、鼠、狼、狮子、牛、虎、鹿、羊、鱼、蝎子、九头虫、蛇、金毛现、象、大鹏、豹子、犀牛、兔子、白等22种,其形象塑造、勾勒与阐述,不仅是动物吃人本性所决定,还与作者受佛教典籍中关于动物佛法象征意义有关系
释迦牟尼善用譬喻手法使其所讲内容尽显形 象、生动,在譬喻宣教过程中涉及许多动物,并 以寓言的方式赋予其深刻的内涵。《西游记》中 对于动物的记载与佛教经典中动物精怪论述有着 诸多相似,现将动物在佛经中的记载及寓意作一 简要论述,并以《西游记》中动物精怪出场顺序 为例,阐释《西游记》中动物精怪形象的塑造及 身上所具有的佛教意涵,以期找出《西游记》文 本对佛典的借鉴及思想倾向。
佛典中对猴子的论述较多,常以其轻躁之心 及难调难伏之性,多喻凡夫之性;[9],并用猕猴 “攀捉枝条,放一取一”[10] 来喻众生四大色身及 心、意、识时刻在转变、生灭。猕猴“一向贪诸 境界”[11] 且“为所爱境界牵心”[12] ,遂用猕猴 跳海[13] 譬喻人入生死之海求出无期。因此,释迦牟尼告诫比丘防范心如猕猴“调笑、憍骜、躁 扰、喜忘”[14] 的行为,修行上对外谨防魔障显现 “轻掉心、侮戏心,癫狂心、猿猴心”[15] ,对内 制御、调伏“如猿猴”的心[16] ,系念一处,以免 心如猿猴驰骋六根。
《西游记》中设伏猴子形象塑造契合佛典中 猴子之性。小说中猴子设伏共两处,一是因灾愆 期满被动设难的老石猴,其被取经人救出后身、 心疏放,虽身皈依佛门心未皈依,猴性狂放不 息,难调难伏,只能通过紧箍咒(戒)的方式来 安其心、性。纵然如此,悟空每每遇到动物精怪 设伏时,喜好奉承、为所好牵引,亦难脱猴性之 焦躁、跳跃。当其历境炼心、自见其恶而无有骄 慢,于红尘生死海中不为外界所惑、不为五阴所 迷,能制心一处、兢业奋进时,最终得成正果。
二是六耳猕猴,它的出现是悟空从脱难至诛杀草 寇这一期间蕴积的必然结果,表面上是“孙大圣 有不睦之心,八戒、沙僧亦有嫉妒之意,师徒都 面是背非”[17] 的神狂、道昧所造成的搅乱二心、 难修一体,实际上是悟空意习邪业、邪径增垢后 “心如流河、意不真实、不住于善法”[18]及取经 团队“客尘烦恼所覆障,心如猿猴,游五欲树不 暂住”[19] 的因缘和合,故说六耳猕猴[20]的出现是 取经团队人员心无安止而又衍生出另外一团队, 只不过聚焦于孙大圣之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