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陪伴的普通女孩——浅谈小鞠知花的人物塑造
渴望陪伴的普通女孩——浅谈小鞠知花的人物塑造
《败犬的远吠》是一部由雨森义夫创作的日本轻小说改编的动画作品，讲述了四个性格迥异的高中生在文学社中的成长故事。其中，小鞠知花是一个极具特色的角色，她既是一个渴望陪伴的普通女孩，又是一个在压力下展现出坚强一面的勇敢少女。本文将深入分析小鞠知花的人物塑造，探讨她性格中的矛盾与成长。
被捏造的坚强
在谈及小鞠线主题时，先让我们回归到小鞠的原生家庭上。小鞠家的环境在动画里表现的很简短及隐晦，不过在小说里提了一嘴在小鞠病倒后父母因工作而联系不上，和强撑着要去接妹妹放学的对话，结合这点以及动画小细节，可以将小鞠的家庭环境简要描述为：因父母在外务工而长期缺乏沟通陪伴，需独自照料弟妹，且经济并不富裕的高一少女。可以说，在这种被责任裹挟的半压抑的私密环境中，缺爱是最不可避免的。
所以，对小鞠来说，仅仅是像孩子般被照料似的陪伴，就足以令她爱上一个人，特别是这对象还是愿意接纳她的xp、愿意夸赞她并温柔相待的异性（玉木学长）。事实上，玉木学长对小鞠的感情，其实一直是一种长辈对晚辈的陪伴式的理解与关爱，就类似哥哥与妹妹的感情，因此这也导致了小鞠情感上的败北。但小鞠并非因这份与社长关系的错位，选择逃避，而在明知玉木学长对月之木学姐的情感更胜一筹的情况下，仍然鼓起勇气，在合宿的当天晚上，做好了如她所言「摧垮一切的打算」向社长告白。
她这么做的原因，除开最基本的爱意加持外，还可以从与温水在餐馆里的第一次对谈中得出：小鞠正害怕的是「自己从他们身旁的位置里消失」。所以，她才会抢先一步，挤掉月之木学姐与社长的关系位置，消解她害怕独自一人的孤独。这一刻的小鞠无疑是自私的。但这自私也构成了理解小鞠的先决条件，也即「正因要面临孤独，所以哪怕要被关爱自己的人讨厌也要付出行动」。由此可以看出，小鞠线核心主题，并不是解决失恋后的走出，又或面临孤独时的成长，而是渴望陪伴却强掩着的孤独。
然而很多人并不理解，小鞠明明有人关爱却要独自强掩着，这是为何？其实，我们可以直接快进到旧校舍小鞠用LINE对温水的坦白来找到答案：「为了只剩我一个人也没关系，我一定要自己办到所有事啊」——在小鞠的视角中，八奈见一直是受人欢迎大阳角，而柠檬则在体育部常驻。就算是自称享受孤独的温水，也能很快在社交圈子中找到恰当的位置去维护。所以对她来说，任何人都有可能主动或被迫地与她疏远直至离她而去。而这并非是对其他社员身份的不认可与不信任，而正是因为太认可太熟悉，才害怕独留她一人。所以哪怕只是幽灵社团，也要留下一处可以令人回味的地方。为了承担起责任，为了回应期待，小鞠以石蕗祭和社长会议为起点，以保护好文学社不废社为目的，默默做起了努力。
所以会发现，小鞠并非是一个很坚强的人，她所有行为逻辑的出发点，恰恰是源于她的脆弱和敏感，而她的坚强，都是为了保护这一脆弱而捏造竖起的壁垒。但无论起点如何，小鞠最后还是义无反顾的，去面对这个将要来临、令她恐慌的责任和事实，正如照顾她家两个小不点那样，丝毫不逃避不推诿，冒着哪怕失败也要不留遗憾的决心去做，就像当初合宿时的告白、面对夕阳断绝对社长的恋情、病倒了也要独自写完石蕗祭会展的告白文与感谢信、压抑恐慌去人多的场合公开演讲那样：毫无疑问的说，小鞠知花是一位很勇敢的人。
会生气会失败的普通
讲清了小鞠的心理，是时候回归到小鞠惹争议的几个点上。最首要的是，对温水发脾气的迁怒问题。事实上，小鞠一直很清楚，温水一直都是在默默支持她的树洞和帮手，番中不止一次展现他俩心理对谈的时刻，所以在小鞠视角当中，温水理应是最能清楚她想法的人，而正是这种信赖和帮衬，正是这这份在自己病倒后全权由温水负责的感激和愧疚，小鞠才会更加不想去依赖他。所以，当她听到温水想继续替她揽责时，才会感到气愤，而她正生气的不仅是「熟人轻易能比她努力做得更好」的不甘，更多的是「我明明正努力克服困难，我明明正努力佐证自己和回应你与别人的期待，但你却以让我放松的名义，急于把我换走」的，打着理解旗号的善意。
正是这份善意，才会令小鞠恍惚了起来，而她所恍惚的点，结合我前文所提到的会发现，其实是在选择依赖与摆脱依赖情绪之间的摇摆。也是这份摇摆，才会让她对温水总是替她做定的行为感到气愤和不满。对她来说，部长会议是倒向摆脱依赖最后的筹码，需要自己根据结果决定答案，但这份一切努力付之一炬的事实，并非是谁能都轻易消解开的，特别还是对本就很敏感的小鞠来说。正因如此，温水强行闯进社长会议，替她当社长的行为，无异于为她燃烧的情绪更填了一把柴。不过，从这点上来讲，温水和小鞠其实是一类人：他们都敢冒着哪怕是惹对方生气，也要去做令自己最不留遗憾的抉择，并对结果释怀与坚强。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温水虽然最初在沟通上没有处理妥当，但小鞠甩瓶子的过激反应确实是应当批评的。你可以将情绪倾泻，但你不能把闸口对准在那些真正关心你的人身上：小鞠这点是毋庸置疑的「缺陷」。从这点往后延伸，会发现小鞠第二个惹人争议的就是：并没有一定的人物高光来托称观众对她的好感，反而却深深地感到小鞠努力后的无力感贯穿全部。大家对小鞠线的共同遗憾在于，一个本该用在发挥她亮眼处的单元回，却成为了类似「故事制造者」的麻烦中心般的存在——她应当有让人观感回暖的地方。
但其实我是完全理解这样塑造的目的，正如我前文提到，「缺陷」一直是引燃小鞠人格线的火焰，而只有当这团火焰将整条线燃烬直至引爆炸药时，小鞠的塑造才算完全：雨森老师对小鞠层次感的塑造和其他人截然不同，并非是单纯围绕第一印象的反差来拉好感，如第一印象只会吃的八奈见，却意外的很靠谱，给予了温水很多的帮助和陪伴；如第一印象很粗神经的柠檬，对爱情却意外的细腻和敏感。而是小鞠知花则是另寻僻静，丝毫不保留地把这个角色不讨喜的地方全盘托出。这种展露，并不是带着对第一印象的摧垮进行的，而是不断根据第一印象去夸张的修饰、解释和补充。说白了，如果故事线最后没有小鞠在社长会议发言时的失利，没有在旧校舍时用LINE向温水坦白的戏码，那她的行为就只能被单纯的解释为「不信赖和不会求助的好面子」。然而事实上正如前文所提到，真正的结论是「逞强过度后的反噬」。她对文学社大家的爱是有目共睹的，而正是这种爱反噬了她，让她在这段背负压力的日子里很偏执。可以说，这段被引爆的炸药，恰恰是雨森老师对塑造小鞠想要表达的，「不完美的普通」。这份「不完美的普通」，体现在她鼓足气力但仍然失败、平时内敛但偶尔也会对熟人情绪爆炸、强撑着说没什么，但面对压力时还是会愣神和呆滞等情节上。可以明确的说，她是三败犬中，唯一一个与共鸣、真实感等标签贴近的存在。
回归原点的成长弧线
不过，这也引发了类似「为了维持刻板印象，而故意不写成长弧线」的争议。然而事实是，小鞠并非没有成长，而是她的成长藏在行为的深处（构成行为建立的心理认知层面的转变），并且这份成长是塑造她「缺陷」的前置条件。试想，如果没有合宿当晚失恋后决定放手的沉淀，那么她对学长及文学社的各位，就会显露得过分黏人的不舍与挽留。但恰恰是这份自我和解的成长，才让小鞠不愿再麻烦于文学社的各位，不愿再让心理上的疑虑和不安全感，打搅到其他人的安宁。不过也是这份强行走出舒适区的决心，反而造就了她的不情愿与负担。在这段短暂的代理社长期间，小鞠历经了角色错位：她并非是能作为维持社团活力、联结社员相聚的领袖角色——她真正擅长的，是在集体的热忱当中，去奋尽全力表达爱意和感谢的释放与坦白。所以当社长对小鞠来说，是自我裹挟着接受事实和自赋设定的无奈放手。
也正因如此，当她决意要佐证的两件事（石蕗祭和社长会议）没有独立完成，而令她心之壁瓦解，彻底回到当初那个习惯黏人的自己之时，她才会感到释怀与痛快。综上所述，会发现小鞠的心理成长阶段，就是从对依赖的挽留，到对依赖的抗拒与犹豫，最后回归对依赖的怀抱的三个过程。
正如我前文提到，雨森老师对小鞠的写法，一直都是先把这个角色所有改观处抛给你，接着把她的行为表象给推翻，让你去直面她的脆弱和不堪。从这个角度看，她似乎是一个心理成长的算得上有些「倒退」的角色，但当你回头认清她的情感历程，才明白小鞠的成长，从来不是直观行为上的跃进和改观，更多的是心理上的释怀与放手后，又逐渐回到渴望依赖的原点的过程。
但这原点，并非如最开始完全一致，这样终归也算不上成长，所以实际上她是最初与中间过程的折中。这也就意味着，当小鞠再次遇到此境遇，再次面临离去与孤身的议题时，可能不会继续像这样偏执与逞强、可能会第一时间去依赖温水、可能会在心里堵得慌时，与文学社的各位坦白沟通交谈。也就是说，她虽然回到原点，但实际上象征着她学会如何处理困扰的成长的开始。而这也正是小鞠线的讨巧之处，也即并不只是以一个章节结束，宣告整个角色塑造的完全，而是以此为出发点，为她后续的发展，预留充分的波动空间与不确定性。
尾记
小鞠线的人物塑造，在我这里其实是有一定遗憾的，最关键的原因还是在于太赶：情绪有时还没来得及铺开，故事就已经劈头盖脸得讲完。不过最高潮的叙述和演出还是蛮到位的。只可惜对小鞠的塑造，其实是有些过度依赖于与温水的对谈了，这不仅显得故事想传达情绪，想塑造小鞠的这份孤独感的氛围很轻飘飘的，还会让没有情绪进入的观众，看到11集小鞠对温水猛得发脾气时，会对整个故事的观感很低气压，就像换了个片场似的。但实际上小鞠第三卷的氛围一直都带点小压抑，只是动画情绪过得太快还没带得及感受到就被其他内容带走了。此外，如果能把小鞠甩瓶子的冲动较为温和化，如果能多一些小鞠孤独时的描写和默默努力时的行为的表现，那么关于11集小鞠的争议真的会小很多的，小鞠「缺陷」的展现，也不至于变得有些挑受众一点。
回到小鞠身上，对比八奈见和柠檬，小鞠无论是从家庭还是社交上，都算得上是有点小卑的存在。但正是这份小卑，更反衬了她的决心和勇敢，因为她并不是一个仅仅是害怕或不如人就会放弃的女孩。面对爱情，也能选择放手，与月之木学姐和好，从失恋的情绪中走出来。虽然在嘴上对温水很刻薄，但和他待一块时却总是莫名的很同步又有默契，聊的内容彼此偶尔也能对上电波，也一直暗戳戳的对温水表现感谢。喜欢被夸奖，喜欢被摸头，在害怕时就会不自觉的抓住温水的衣角，但反而又因害怕而放开手，只敢悄悄凑在一旁躲藏。受到了点惊吓就会怪叫，但又对认定了的事异常固执，是像小动物般渴望陪伴与依赖的黏人跟宠，也是个极力想佐证自己的耍小孩子气的可爱存在。
她是一个会发脾气、会逞强、会寂寞、会害怕的普通女孩。普遍到肉眼几乎不可见任何性格上的闪光点，但正是这份不讨喜的普通，这份极力用「缺陷」塑造的矛盾立体感，才是小鞠闪光（特殊）之处，才是我之所以喜欢上小鞠，成为小鞠党的根本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