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2009年经济衰退：一场多米诺骨牌式的危机
2007-2009年经济衰退：一场多米诺骨牌式的危机
2007-2009年的经济衰退是一场全球性的经济危机，其影响深远且复杂。本文将通过多米诺骨牌效应的比喻，深入分析这场危机的三个关键因素：房价下跌导致新房建设大幅减少、居民消费大幅下降、以及螺旋式上升的抵押贷款违约致使众多银行倒闭。
引自达龙・阿西莫格鲁《宏观经济学》第12章，“生活中的经济学”
2007-2009年经济衰退的原因好比多米诺骨牌，由一个负面冲击引发了一系列事件，并最终波及整个美国以及全球的经济。3个关键因素似乎在此次危机中扮演了核心角色：
- 房价下跌导致新房建设大幅减少
- 居民消费大幅下降
- 螺旋式上升的抵押贷款违约致使众多银行倒闭，导致了整个金融体系的瘫痪
首先让我们快速浏览一下大致过程：
2000-2006年，即经济衰退前的几年里，房价的上涨带来了住房建设的繁荣，并产生了大量新建房屋库存。2006-2009年，当房价大幅下跌时，房屋建筑商迅速降低了新建房屋的比例，这是因为它们已经持有大量新房库存，而不断下跌的房价使新建房屋无法盈利。因此，它们的劳动需求曲线急剧左移。
房价的下跌反过来使许多消费者的财富缩水，降低了他们以住房为抵押借入更多资金的能力，这种情况使消费大幅减少。生产消费者所需商品和服务的公司突然面临产品需求的大幅下降。厂商相应地削减了生产，使劳动需求曲线左移。
房屋价值的下降导致了数以百万计的抵押贷款违约(我们将在下面解释原因)由于许多大银行的资产负债表上都有这些抵押贷款，银行被推向了资不抵债的边缘，在某些情况下甚至已经越过了边缘。随着银行倒闭(或削减贷款活动以增加准备金增强资产负债表)，金融机构对民营部门的信贷量开始下降，那些负债的企业不得不削减生产，劳动需求曲线也因此左移。家庭信贷的减少降低了家庭消费，并引发了新一轮的需求下降。
这就是整个大致的过程。我们现在来分别仔细看看这些经济事件，并观察数据。
房地产和建筑业：破裂的泡沫
许多经济学家将20世纪90年代末至2006年期间房价的快速上涨视为泡沫，这意味着资产价格(在这种情况下是住房资产的价格)的大幅上涨没有反映出资产的真实长期价值。图12.14显示了1987-2015年美国十大主要城市经通货膨胀调整后的月度房价指数。我们可以发现该指数从2000年1月的100大幅升至2006年5月的190，之后开始下跌--到2009年4月该指数暴跌至120点，此后又下跌了一些。房价的泡沫破裂了。
房价下跌对住宅建筑业造成了毁灭性打击。图12.15展示了住宅建筑业投资的实际价值值得注意的是，在2005年第三季度达到顶峰后，新房建设的实际投资开始下降。该图显示在2009年崩溃发生后，住房建设的速度下降了近60%。
接下来，更糟糕的事发生了。随着住宅建筑业的萎缩，该行业的就业率大幅下降。在2006年4月的鼎盛时期，住宅建筑业有350万个就业岗位。到2010年，岗位数已经下降到200万，降幅达43%。相关行业也受到冲击，因为包括商业房地产(如办公楼和商场)在内的所有房地产价格都在下跌。例如，非住宅建筑业的就业人数从2008年初(衰退开始时)的440 万下降到2010年的340万。
综上所述，房地产价格的大幅下跌导致建筑业就业岗位的劳动需求曲线左移，进而导致建筑业就业岗位的大幅下降。图12.5 显示了劳动需求曲线左移的这一关键变化。 建筑业经济活动的下降也导致了乘数效应。许多建筑业劳动者失去了收入，众多为这些劳动者提供服务的企业(例如 Home Depot这样的家居用品商店)也发现产品需求量在直线下跌房屋建设和房屋销售的下降也降低了消费者对洗衣机和冰箱等家用电器的需求。这些乘数效应放大了房价下跌的影响，使总劳动需求曲线进一步左移，并造成了总就业人数进一步下降。
消费的下降
房价下跌还与整体家庭消费的大幅下降有关--这是2007-2009年经济衰退的第二个关键因素。
21世纪初，许多家庭开始通过从银行贷款来增加消费支出。在大多数情况下，房屋抵押贷款是最为主要的借款形式。例如，在第一笔抵押贷款外追加二次抵押贷款。“套现”再融资也很流行--当利率下降时，拥有抵押贷款的房主会以低利率去增加抵押贷款规模，然后把两次贷款的差额换成到手的现金。在房地产泡沫的顶峰时期，消费者通过二次抵押贷款和“套现”再融资，每年从他们的房屋中提取超过4000亿美元的财富。2000-2006年房价上涨期间，即便是没有背负更多抵押贷款债务的消费者，也倾向于增加实际消费，因为房价上涨增加了财富，也让消费者觉得自己有了更强的消费能力。
这种富有的感觉在 2007年开始消失。2009年3月，美国家庭已经损失了大约15万亿美元的净资产--房地产市场和股票市场都崩溃了。大多数家庭削减了消费，这使得从2007年第四季度衰退开始到2009年第二季度衰退结束，美国的实际总消费下降了2.7%。这种下降导致了对企业产品的需求显著减少，其乘数效应使得劳动需求曲线进一步左移。
螺旋式上升的房贷违约和银行倒闭
房价下跌还导致抵押贷款拖欠率飙升:许多借款人停止支付他们的抵押贷款。例如，假设一个家庭在 2006年买了一栋价值30万美元的房子，而且几乎没有缴纳首付款。如果我们假设这栋房子价值的变化与美国十大城市房价指数的变化相似，那么到2009年，这栋房子的价值将下降到 20万美元。然而，抵押贷款债务不会受到房屋价值下跌的影响，借款人现在有了近 30万美元的债务(在拥有房屋后头3年中所偿还的贷款数微乎其微)。所以现在的结果是，这个家庭只拥有 20万美元的房产，却欠下了近30万美元的债务。当拥有的房屋价值小于因此而背负的债务时，我们称这种情况为“上下颠倒”或“溺水”。一个背负“溺水”按揭的家庭，即便是把房屋卖掉，也无法还清其抵押贷款。在美国的许多州，处于这种境况的家庭会有强烈的抵押贷款违约动机，也就是说，他们会停止偿还抵押贷款，弃屋而去。如果家庭经济困难(例如，由于失业或其他负面的收人冲击)，那么他们就会有更为强烈的违约意愿。
这正是数百万美国家庭的选择，他们之所以这么做，要么是因为失去了工作而无力支付抵押贷款，要么是因为他们认识到继续为远远超过房屋价值的抵押贷款支付利息不是最优选择。此前当房价上涨时，美国房屋的止赎率大概保持在每年1.7%。换句话说，美国每年有1.7%的抵押贷款房屋会丧失赎回权。图 12.16 显示，在金融危机期间的房屋止赎率上升到了5.4%。我们可以从如下数据中理解止赎率的重要性:美国大约有7500万套自有住房，其中约 2/3，即5000万套有抵押贷款。因此，在危机最严重的时候，5.4%的止赎率相当于每年将近300万家庭丧失了抵押品赎回权。2007-2012年，共有大约1000万家庭丧失了抵押品赎回权。
房屋止赎不仅对房主来说是个噩耗，对银行来说也是。在获得一栋市值20万美元而未偿还抵押贷款为 30万美元的房屋后，银行并无法平账，最多只能以20万美元的价格卖掉房子这就导致其30万美元的贷款损失10万美元。实际上，这栋房子作为法拍屋出售的价格会远远低于20万美元。在同时有众多房屋待售的情况下，那些没有房主来维护、装饰、修剪草坪日遍地狼藉的房屋要想出售，价格就要远低于20万美元。
这导致的结果就是，银行在抵押贷款上遭受巨大损失。2005年房价上涨期间，银行房地产投资组合的损失仅相当于其房地产贷款价值的0.2%。2009年，银行房地产投资组合的损失上涨了 40倍，达到其房地产贷款总额的8%。
许多银行无法承受抵押贷款资产遭受的冲击。2007-2011年，美国联邦存款保险公司监管的5000 家银行中约有400家倒闭。
但2007-2009年经济衰退中的最大事件其实是一家不受美国联邦存款保险公司监管的金融机构--雷曼兄弟的破产。雷曼兄弟自己并没有发行住房抵押贷款，但它确实发行了商业抵押贷款(面向企业)，而且购买了其他银行发行的所有类型的抵押贷款。随着这些抵押贷款在 2008年大幅贬值，雷曼兄弟损失惨重，或许更重要的是，它还失去了其商业伙伴的信任。
在2008年9月的两周时间内，雷曼兄弟的许多大型机构贸易伙伴和贷款机构都停止了与该机构的业务往来。每一次新的背叛都带来了更多的不确定性，也使人们对雷曼兄弟的未来越发失去信心。雷曼兄弟经历了一次机构银行挤兑，这就是我们在第10章中讨论过的银行挤兑的一种特殊形式。跑来挤兑的都是一些大型金融机构，例如其他的银行和对冲基金。很快再也没有机构愿意借钱给雷曼兄弟，后者最终失去了流动性和偿付能力。
雷曼兄弟的倒闭引发了一场金融恐慌，给全球经济繁荣带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威胁。随后，冰岛、英国、希腊、爱尔兰、葡萄牙、瑞士、法国、德国、荷兰、西班牙、意大利和塞浦路斯也相继发生了重大银行危机。突然间，许多国家被推到另一场萧条的边缘。
随着金融市场的崩溃，银行业减少了对企业的贷款，因为倒闭的银行显然无法发放贷款。甚至幸存下来的银行也不愿发放贷款，因为它们担心这些发放给家庭和企业的贷款很快就会被违约。金融部门的谨慎引发了另一场乘数效应，消费和投资受到打击，劳动需求曲线也因此进一步左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