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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 | 优绩主义:一种陷阱,一个有害的神话

创作时间:
作者:
@小白创作中心

读书 | 优绩主义:一种陷阱,一个有害的神话

引用
腾讯
1.
https://new.qq.com/rain/a/20240801A02JEL00

在当今社会,"优绩主义"(meritocracy)已成为一种普遍的价值观,它强调个人的能力和努力应该决定其社会地位和经济回报。然而,这种看似公平的理念是否真的促进了社会平等?耶鲁大学教授丹尼尔·马科维茨的新书《精英陷阱》对此提出了深刻的质疑。

在如今这个年代,成为精英意味着什么?卷学历,刷简历,从事光鲜的工作,以拼命加班为荣,精心择偶以培育优秀的下一代……

“比你优秀的人比你还努力”,这句话足以概括精英社会的现状。努力就会成功吗?也许。但历经万难成为人上人后,顶层的生活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安逸。昂贵的教育投入和工作所带来的人格异化与时间饥荒,是成为精英必须付出的代价。

在本书中,耶鲁大学教授丹尼尔·马科维茨从精英身份出发,揭露了20世纪中叶以来优绩主义给美国带来的阶层分化与结构失衡。美国生活的一条公理是:一个人的优势或成就理应来自个人的能力和努力,而非世袭的地位和身份。但恰恰是这种主导社会的优绩主义教条(而非对其的偏离),打造了新的特权的集中和传递机制。马科维茨运用海量数据揭示了优绩主义的内部机制和后果:中产阶层的工作岗位边缘化,收入停滞,与劳工阶层逐渐趋同;精英则通过垄断教育资源和高薪职位积累大量的财富,同时自身陷入竞争和内卷的困境。这是一个社会流动口径收窄、结构趋于病态的局面,一个对所有人都无益的陷阱。作者呼吁,美国应该降低教育的竞争激烈程度,让中等技能的劳动力重新回到经济生产的中心。


《精英陷阱》,[美]丹尼尔·马科维茨 著,白瑞霞 译,中信出版集团出版

优绩主义——一场骗局

优绩主义不过是一场骗局。

这是一个与当前文明相悖的结论。每一个正派的人都赞同,一个人的优势或成就理应来自其个人的能力和努力,而非世袭的社会阶层。 优绩主义社会所崇尚的理念就是:一个人得到的社会与经济回报理应与其成就而非家世和血统挂钩。 这种理念是今天这个时代自我形象建构的基础。贵族社会早已逝去,优绩主义才是当下所有先进社会公民信仰的基本准则。

优绩主义承诺要将此前只面向世袭权贵的精英阶层的大门敞开, 任何人都可以凭借自身的才能和抱负跻身精英阶层,以此来促进机会均等和社会公平。它还进一步承诺,要坚持个人必须有所成就才能获得相应的社会地位和财富,以此来协调私人利益与公共利益。这些理念汇聚到一起,旨在打造一个回报与个人努力和才能相匹配的共同愿 景,从而将整个社会团结起来。

然而,如今优绩主义的运作早已不再像它先前所承诺的那样。今天,中产家庭的孩子在学校里输给富人家庭的孩子,中产阶层的成年人在工作中输给名校毕业生。优绩主义本身正在成为中产阶层努力向 上的阻碍。然后,它又将责任归咎于在收入和地位竞争中落败的一方;可即使每个人都遵守规则,赢家还是只是富人。

优绩主义同时也在损害精英阶层本身。优绩主义制度下的学校教育要求富裕的家庭投入数千个小时和数百万美元,只为了让孩子接受精英教育。优绩主义制度下的职场则要求身处精英阶层的成年人以高强度工作,毫不留情地利用所受的教育以“榨取”在精英教育上的投资回报。优绩主义“诱捕”了一批充满焦虑的伪精英人士,让他们为了保持经济收入和社会地位而投入残酷无情的终身竞争之中,不断地内卷和内耗。

最终,优绩主义在当下分隔了精英阶层与中产阶层。它一方面导致中产阶层对现有制度感到不满,另一方面又诱使精英阶层紧抓阶层的腐败特权不放。它让必须由两个阶层共同享有的社会陷入了互相指责、彼此蔑视且功能失调的混乱之中。

优绩主义的超凡感召力掩盖了所有这些危害。人们很难接受,甚至很难去认真思考,优绩主义本身正是造成这些危害的根源。就连这个时代最愤怒的批判者也在拥抱优绩主义的理想。他们指责那些虚伪的精英分子只是假装践行“优绩优酬”,实际上却在“追求特权”。他们通过指责个别主体在实践过程中的“徇私舞弊”行为来从根本上肯定优绩主义的价值。

然而,如今日渐充斥着美国社会的各种不满和纷争,其实问题根源来自深层的社会和经济结构,而非个人的不良行为。无论优绩主义最初有着怎样的理想,早期实现了怎样的成就,今天的它都在垄断优势,固化不平等。问题的根源不是优绩主义的缺失,而是它的大行其道。

优绩本身已经成为一种虚伪的美德和虚假的幻象。曾经倡导仁爱、公正的优绩主义,如今变成了一种财富和特权集中并代际传递的机制,一种滋生仇恨与分裂的等级制度,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新贵族制度,而这种机制或制度正是优绩主义最初旨在对抗的。

我是一名优绩主义制度下的既得利益者

我是一名优绩主义制度下的既得利益者,正是本书想要揭示的所有这些力量的产物,也是它的推动者。

1987年的夏天,就在优绩主义的理念开始流行之际,我从得克萨斯州奥斯汀的一所公立高中毕业,而后前往美国东北部进入耶鲁大学读本科。在那之后的近15年,我又先后就读于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牛津大学、哈佛大学和耶鲁大学法学院,一路拿到了一串学位。

目前,我就职于耶鲁大学法学院。我的学生总会让我不安地想起年轻时的自己:他们大都名校毕业,父母也都是专业人士。我将之前我的老师赋予我的优势又传递给了他们。从这些层面来说,我的个人成就和社会地位得益于这些精英机构以及它们所提供的培训和就业机会。

今天,优绩主义盛行,那些集中培育精英的机构纷纷高举优绩主义的大旗。例如,哈佛大学自称是“全世界最雄心勃勃的学者的天堂” 。它宣称自己的使命不仅是要追求学术成就的卓越,更是要“为我们的社会培养公民和公民领袖”,以使他们能学会“如何最好地服务于全世界”。那些吸纳了哈佛大学及其他顶尖高校大量毕业生的公司,也在成年人的精英世界中大力推行着相同的理念。高盛公司被称为“可能有史以来全世界精英聚集程度最高的工作社群”。公司网站上大肆宣扬着它在精英世界之外所促成的“进步”,例如通过促成投资,使新泽西州的纽瓦克得以“复兴”,使新奥尔良“再度崛起”。这个熟悉的脚本被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在鼓吹精英阶层非凡才能的同时,调和着精英世界的等级制度与民主社会的道德要求,具体途径是将精英与社会大众的共同利益联系起来,以促进共同繁荣。

优绩主义的这些承诺标志着一场革命。曾经,贵族依据种族或血统在一出生便享有优势地位,并且滥用自己的不正当特权来积累并不公正的优势。今天,精英阶层声称他们是通过自身的能力和努力赢得了社会地位,而且任何人都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正大光明地获得成功。

曾经,懒惰的贵族不事劳作,通过剥削他人的劳动而过着奢华的生活。今天,努力奋斗的精英们自认为已经尽职尽责,坚称他们在取得巨大成就的同时,也为他们所引领的社会贡献出相当多的价值。 过去的等级制度是邪恶的,而优绩主义声称是彰显公正与仁善的健全制度。优绩主义的英文“meritocracy”源自拉丁语,正如该词源所显示的,优绩主义制度只赞美通过努力而挣得的优势。它承诺要让精英适应民主时代的要求,以弥补等级制这一观念的不足。

优绩主义通过各种仪式将所崇尚的理念变得具体且可见,以此来使应得优势的理念深入人心。业已成为美国夏日气息一部分的大学毕业典礼,就完美地诠释了优绩主义的运作方式。耶鲁大学法学院的毕业典礼会持续两天,比尔·克林顿、乔·拜登、露丝·巴德·金斯伯格和索尼娅·索托马约尔等知名人士受邀上台发表演讲,鼓励毕业生们要追随内心的热忱,充分发挥自己的才能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 教授们戴上色彩鲜艳的学位帽,身穿用羊毛、丝绸甚至毛皮制成的学位服。校领导们佩戴着镶有宝石的衣领,手持典礼权杖。学院的一位前院长还穿上了全欧洲最古老且仍在持续运营的大学——意大利博洛尼亚大学授予他法律荣誉博士学位时他所穿的学位服。

这些庆祝活动既不随意也不轻松。相反,它们犹如婚礼一般有着庄严的目的,并在政治和个人层面承载着深远的意义。典礼上的演讲者会一再强调精英阶层要为公共利益服务。这一自中世纪传承下来的庄严仪式使优绩主义有了它所取代的贵族等级制度的遗韵——回顾过去,展望未来,一切不过是旧瓶装新酒。在这座哥特式的方院建筑里,夏日午后的阴影在不断被拉长,历史让人感觉真实而鲜活。大学就像一条平滑的带子,在一代又一代毕业生之间不断地延伸着。毕业典礼则在永恒的过去与必然的未来之间实现了无缝衔接。它吸纳了所有历史变迁的重负,让站在成年门槛前的毕业生们感到释然。仪式让尚未到来的未来变得熟悉起来,将优绩主义深深地融入了现代生活的主流叙事。

优绩主义的表达方式和展示场景始终如一,由此形成了一套独特的语言。随着在不同情境下反复出现,它也成为这个时代每一位公民都熟悉的一种生活方式。这让优绩主义富有魅力。它璀璨的光芒俘获了大家的想象力,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也同时钳制了批判性的意见,扼杀了改革。通过将自身的理念塑造为最基本的体面,并将这一理念巧妙融入日常生活经验的默认背景,优绩主义对所有遭遇到它的人所造成的伤害统统被掩藏了起来。事实上,它让其他奖励优绩的途径看上去很荒谬:要么就如同基于偏见或裙带关系来分配特权,是不公平的或充斥着腐败的;要么就像通过抽签来分配权位,显得愚蠢至极。

然而,随着优绩主义的不断发展,它产生了一种新的压迫性的等级制度,甚至上一代人都无法识别出这一等级制度。一种前所未有的、明显由优绩主义所带来的不平等,正在让一个新的镀金时代失去光泽。

精英阶层不光日渐垄断收入、财富和权力,还逐渐霸占勤劳的品质、外在的荣誉和内在的自尊。优绩主义不仅全面剥夺了中产阶层的社会和经济优势,而且让精英阶层本身为了保持其优越地位而陷入了恶性竞争之中。优绩主义制度下的不平等,即富人和其他人之间日益扩大的差距,让美国转而踏上了一条不祥之路。

随着优绩主义的不平等持续加剧以及负担日益加重,它所宣称的道德主张逐步衰落,隆重的仪式感也正在丧失魅力。渐渐地,优绩主义的准则不再能钳制人们的想象力,同时人们对其教条理念的抗拒与日俱增。优绩主义通过促进公共利益来获取自身优势的老套承诺已不再具有说服力,昔日动人的腔调也不再能抚慰人心。取而代之的是,对优绩主义不平等的不满为反思与批判提供了肥沃的土壤,其中最重要的一种观点是,造成美国人生活痛苦的根源并不在于优绩主义没有被完美推行,而在于这个制度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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