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灯笼高高挂》的视觉语言:色彩、光影与构图的艺术解读
《大红灯笼高高挂》的视觉语言:色彩、光影与构图的艺术解读
《大红灯笼高高挂》视觉语言的构建,不论是在光与色的处理上,还是在画面构图、镜头语言,亦或是场面调度等方面,都对女性的畸变过程起到了有效的传情达意作用,并进一步诠释了女性被异化为客体的主题内涵。视觉元素背后隐藏的美学意义,赋予了作品特殊的历史文化价值,让观众在享受视觉审美盛宴的同时,也感受到了一场独具匠心的心灵洗礼。
色调奠定:影片主题与情感的表达
《大红灯笼高高挂》整部影片的色彩大多是青灰色的冷色调,营造出一种旧时传统社会的封闭压抑之感,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大红灯笼“挂在”画面中间,贯穿整部电影,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黝黑的院落一片寂静,只有点着大红灯笼的院子是亮着的,但这种亮光被封锁在高大的屋檐之下,根本无法照亮府院,仿佛是封建社会的缩影,也奠定了影片的情感基调。除了大范围运用红色与黑色,影片也运用了少许的白色、暖橘色、绿色、紫色等,这些色彩均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营造了影片的情感氛围。
红色:地位与禁锢的双重表达
《大红灯笼高高挂》虽以冷色调为主,但在触发关键剧情时,大范围的红色渲染或整体暗色系背景中的红色点缀贯穿整部影片。同时,红色也在影片的布景或服饰细节中反复出现,如管家的红伞、三太太的戏服、门饰等,其既起着减弱其他色彩凸显重要道具红灯笼的作用,也起着作为补充颜色进行色彩调和的作用。
纵观整部作品,影片中红色运用最重要的部分便是大红灯笼。大红灯笼是电影的线索,不仅代表着传统封建礼教对女性的束缚,也暗含着陈府中女人的地位和旧时代女性对男性的依附现实,即“老爷去哪个屋,哪个屋就可以点灯”。灯笼的亮起即为自身地位提升的宣告,与现实生活中代表幸福喜庆之意的灯笼形成鲜明对比,从侧面展现了影片对中国传统封建礼教的严厉控诉。同时,红色也代表着一定程度的危险与死亡,如影片中主人公颂莲的假怀孕事件,其在被揭发后便受到了“封灯”的惩罚。因此,红色为影片营造了一种悲凉与恐怖的氛围,蕴含着封建礼教下女性无法逃脱的悲惨命运与残酷阴暗的生存斗争。此外,红色还深化了影片画面的深层内涵,表现出对传统封建礼教的强烈控诉,更好地发挥了色彩的作用。
黑色:压抑与束缚的封建缩影
影片的另一个主色为黑色,代表着希望终结和死亡,如陈府中的死人屋、惩罚的封灯布等。从整体上看,除了影片开头颂莲未入府时的暖色调外,其余部分场景几乎均被黑色笼罩,烘托出影片深层次的情感表达,即旧时代女性无力挣脱命运的悲惨。在影片中,另一个“黑色”形象为人物——老爷,其在影片中一直站立在画外,通过与影片“存在”人物的对话、动作建立联系,从而出现在受众的想象画面中。也正因如此,画外的存在完美诠释了他的“黑色”意义,他是使整个陈府笼罩在黑暗中的规则制定者。同时,这种黑色也揭示了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封建势力,使老爷成为传统封建社会大家族中无数家长的缩影,通过以小见大的形式对中国旧时的千万个封建家族进行概述,丰富了影片本身对文化内涵的概括性表达。
白色:死亡与罪恶的亲历见证
白色一般代表着纯净,该含义出现在影片开始主人公颂莲的服饰上,代表着颂莲最初的纯净与孤寂,当然其后也用来表现颂莲落寞无助的情感状态。例如,大少爷送给主人公颂莲的纯白信件和他当时围着的白色围巾,以及颂莲站在白窗纸背景下决定嫁入陈府的情景等,前者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黑暗生活中仅存的真诚和美好,而后者代表了封建礼教束缚下女性对生活的无望。
从环境上看,本意美好的漫天飞雪、“瑞雪兆丰年”,在陈家大院却见证着陈府的丑陋,成为死亡的象征与罪恶的掩盖者,给人以恐怖的心理体验。例如,雁儿“灯笼门”被颂莲揭发之后,昏死在雪地上的悲惨结局;三太太梅珊被捉奸带入死人屋场景时漫天飞雪的背景。影片通过白色背景衬托血腥场景,更易激起观众对影片中人物的悲悯与同情,从而更好地揭露封建礼教的黑暗。当然,影片中的红色、黑色、白色并不是单独存在的,红色担当主色调贯穿整部影片,其他色调与之结合能更好地奠定全剧的感情基调,产生强烈的感情冲突,提高影片的整体艺术魅力。
暗调光烘托“吃人”的恐怖氛围
影片以暗调光为主,与剧中女主人公的命运、情绪的变化相符合。在情节的发展中,暗调光和一次次的“吃人”事件配合得天衣无缝。片头颂莲与继母的对话,画面为暗红侧光,和女主人公宁愿被嫁过去给人当妾,也不愿意受到“吃人”后母折磨的剧情相呼应。在步入陈府的乡间小路上,她宁可不坐轿子,也要手提行李箱,享受片刻的自由,此时画面的用光才有些许的明亮。然而,当颂莲到达陈府大门,经由昏黄夕阳的斜照,门口的道德训示显得格外清晰与深刻,渲染出封建礼教泯灭人性的恐怖氛围。
当三姨太梅珊被处死时,背景为苍白无力的大雪天,画面营造出高温蓝色调,此时画面暗调光的处理比较极端,渲染出沉郁呆滞的“吃人”氛围。不过,影片视觉冲突最激烈的应是颂莲怅然若失地走到三姨太房里的情节,颂莲发现三姨太的死与自己有关系,于是到三姨太房里,不断放着她生前最爱的录音唱片,并将红灯笼点亮,制造“闹鬼”的场面,这充分凸显了颂莲对三姨太死的扼腕与怀念。同时,满屋的红灯笼如同残害生命时流出的鲜血,既象征了对封建制度的反抗,也是女主人公对宅院的愤懑达到了高潮的影像表达,颂莲或许是在抗争命运的不公,又或是对“吃人”的陈老爷得不到公正的裁决而感到绝望。
对称与留白构图,凸显封建专制的压迫
《大红灯笼高高挂》的机位运用对称式构图,使得画面重心非常稳,并牢牢锁定观众的观看视线是处于画面的中心。而宅院中的构图则采用俯视角度,让院中的人们皆如蝼蚁般渺小与卑微。颂莲初到陈府时,与管家对话的画面中,颂莲要扬起下巴才能和在城墙顶上的管家对话,高墙院落的囚禁感让人无所适从。紧接着,女主通过一道道门进入陈府,此时的主角位于画面的中心,正面门框的透视让画面构图十分规整。这种构图符合中国上千年来大户人家的建筑样式,也隐喻封建制度下,女人一旦踏入“侯门”,就要长期过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牢笼”生活。
除对称式构图外,画面还运用了留白的处理手法。主要体现在:(1)影片以艺术化留白的方式淡化了男主人公的具体特征,凸显院落中异化的女性们不断受到这种无形势力残害的真实形象;(2)颂莲的继母在剧中也未露面,一场两人的对话场景却只拍摄了颂莲一人,打破了传统正反打镜头的拍摄手法,既有利于削弱母亲的具体形象,同时又引导观众更加关注女主人公颂莲的命运。陈老爷与继母是影响颂莲命运走向的重要因素,他们是颂莲悲剧命运的制造者,代表着封建制度。通过淡化他们的形象特征,能够深化无所不在的礼教体制。除此之外,留白的构图手法,也充分彰显了在封建权势下,女性生如草芥般任人捉弄的境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