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脉钩沉丨龙泉出匣鬼神惊——宋代龙泉宝剑的创新
文脉钩沉丨龙泉出匣鬼神惊——宋代龙泉宝剑的创新
宋代龙泉宝剑以其卓越的工艺和独特的文化内涵，在中国历史上占据着重要地位。从钢铁材料的创新到锻制技艺的突破，再到剑的形制设计，宋代龙泉剑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实现了全面创新，成为当时社会地位和军事实力的象征。
南宋诗人李春叟写的这首龙泉剑诗《送熊飞将军赴丞相麾下》，记述自己在猎猎霜风中，以“出匣鬼神惊”的龙泉剑相赠熊飞将军远行，礼重情深，冀望其成为一位马革裹尸、丹心报国的壮士，同时也彰显宋代龙泉剑的普及与风采。
宋代，龙泉古城的铸剑业盛极一时，剑铺林立，成了剑祖欧冶子时代之后的又一个鼎盛时期。宋时龙泉剑在战争中使用不多，经常作为上层统治阶级與服制度中的象征物、军官的佩饰等。譬如宋太祖在命曹彬等征江南时，“且以剑授彬曰：‘副将而下，不用命者，斩之。’潘美等皆失色”。同时，龙泉剑还作为赏赐之物，皇帝会将其奖赏给武将，以示宠幸。
收藏物证和一些文献资料的记载显示，宋代龙泉剑无论是应用材料、制作技艺，还是剑的形制，都有很大的创新和进步。
就钢铁材料创新而言，古代钢铁刀剑的质量，与制剑的钢材即炼钢技术有着密切关系。从早期的块炼铁渗碳钢、汉代百炼钢、炒钢，到南北朝的灌钢、团钢、唐代闷钢等，随着这些炼钢技术的不断进步，龙泉剑的质量一代比一代高，至两宋时期达到了新的高度。宋代龙泉剑在继承汉唐传统基础上，广泛采用灌钢锻制，其技术更为成熟。所谓灌钢，即将含碳量高的生铁、含碳量低的熟铁一起加热，将先熔化的生铁淋入熟铁液中，使之成为含碳量合乎要求的钢。故北宋科学家沈括《梦溪笔谈》记载：“世间锻铁，所谓钢铁者，用柔铁屈盘之，乃以生铁陷其间，泥封炼之，锻令相入，谓之团钢，亦谓之灌钢。”由于灌钢的碳含量，可通过不同比例生熟铁来控制，因此以灌钢制成的剑，较百炼钢剑性能更为优越。《梦溪笔谈》中记载有一宝剑，十枚大钉钉在木桩上，挥剑一削，十枚钉子都断，留在柱子上的钉子却如秤星一样平整，而剑刃上没有一丝痕迹。用力将剑弯曲像钩，一放手则铿然有声，又恢复到原来一般直。
龙泉剑
就锻制技艺创新而言，贴钢、夹钢技术普及是宋代龙泉剑锻制技艺的又一创新。贴钢、夹钢技术是复合材料锻造法的一种，以使制成的剑具有既刚且韧、既十分锋利又不易折断的良好性能。夹钢锻造通常为三层结构，上、下层为铁片（或花纹钢片），中间为碳钢片，叠成复合坯料后入炉烧红，温度约1200度（火候为烧至红色），经快速锻打焊合，整体锻延到所需规格的剑坯。还有一种嵌入法，常用于刀，待熟铁刀体锻成后趁铁红时，用阔凿将刃部劈开，中间嵌进碳钢板条，再经加热锻合。无论是夹钢法还是嵌入法，其锻造结合都十分牢固，因而成为古代兵器锻造的一种重要技术，也是目前龙泉宝剑锻制技艺中一个重要的特点。后来又发展为“包钢”技术，以钢包铁，形成“钢表铁里”，有时也以铁包钢，成为“刃钢脊铁”。
据《天工开物》记载：“刀剑绝美者以百炼钢包裹其外，其中仍用无钢铁为骨。若非钢表铁里，则劲力所施即成折断。”这是指以碳量较高的硬钢或百炼钢作表层，含碳较低的熟铁作为剑的芯层，据说古代顶级的宝剑宝刀都是采用百炼钢包铁复合技术制成的。以夹钢技术制作刀剑，目前出土最早的实物，是1974年江苏丹徒出土的南宋刻文铁刀，据鉴定，此刀采用了夹钢锻造工艺。它以熟铁锻成本体，而刃口部用含碳量较高的碳钢嵌接，通过金相显微组织分析说明，该刀本体和刃口粘合情况牢固，由此可见南宋时夹钢锻造工艺已达到相当高的水平。今天，贴钢、夹钢复合技术，已成为传统龙泉剑锻制技艺的重要部分，主要用于高档传统龙泉剑的制作。
就剑的形制创新而言，龙泉宝剑的剑身，造型修长，两侧出刃，中间为脊。其剖面形状常见的有四面（菖蒲形）、六面、八面等。有的剑身上带槽，有单槽、双槽之分。自唐以降，剑的形制基本确定，经五代到北宋，剑制已完全成熟。宋剑的剑身，与隋唐五代时期相比显得短而厚重，剑锋方而纯，剑脊处开有血槽，剑格上铸有花纹。某些部位还镶嵌宝石，剑首扁平成卷云纹，中间穿孔，能够系挂丝绦、绸带等装饰。北宋曾公亮编纂的军事科学著作《武经总要》，除了文字说明，还附有大量插图，其中兵器部分录有剑两式，比较典型地反映了宋剑的形制。文中描述：“剑饰有银石铜素之品，近边臣乞制厚脊短身剑，军颇便其用。”图录所示之两剑，皆厚脊短身，脊线分明，其一带有呑口。剑档一呈云头状，一为蝴蝶形。剑首硕大，分别是花蕾和云头样式，中间带镂空手花并穿手绳，尾端带细耳。剑柄短粗，或缠丝绦。剑鞘未绘制，但据描述应饰以金、银、铜、玉，精美豪华之至。如此装饰之剑，肯定价值不菲，属于流行于军官手中之宝剑，想必数量有限，所以边臣才会“乞制”。
永昌陵宋太祖雕塑中的宋剑
宋代文献还记载了龙泉宝剑历史，留下宝贵史料。北宋文学家、地理学家乐史于太平兴国年间撰写的地理志《太平寰宇记》记载：“龙泉县南五里，水可用淬剑，昔人就水淬之，剑化龙去，故剑名龙泉。”北宋咸平初年（998），翰林学士兼史馆修撰杨亿在《金沙塔院记》中说“缙云西鄙之邑曰龙泉，实欧冶铸剑之地”，进一步肯定龙泉就是历史上欧冶子铸剑的地方。宋代龙泉人、副宰相何澹于南宋嘉定二年（1209）组织修撰并作序的《龙泉县志》考述：“近境有剑池湖，世传欧冶子于此铸剑，其一号龙渊，以此乡名。”这是龙泉地方志中有关龙泉宝剑的最早记载。北宋宣和三年（1121），朝廷宣诏，天下凡有“龙”字之县、乡名一律改名，龙泉县改名为剑川县。十年之后，复名龙泉县，自此龙泉之名沿袭至今。
本文原文来自《浙江文史记忆·龙泉卷》，作者吴锦荣、何穗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