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点思考：税收增速为何跑输GDP？——“大国财政”系列之一
热点思考：税收增速为何跑输GDP？——“大国财政”系列之一
2024年税收增速低于名义GDP增速7.6个百分点，成为财政扩张的制约因素。在2025年财政"更加积极"的基调下，税收增长能否逆转颓势？本文分析，可供参考。
税收和GDP的增长有何规律？
从历史数据观测，税收增速与名义GDP增速存在非对称波动特征。当名义GDP增速处于5%基准值时，税收增速通常围绕零值波动；GDP增速每偏离基准1个百分点，税收增速波幅可达2个百分点，呈现约2:1的弹性特征。特殊政策调整期该规律可能失效。
长期而言，税收弹性主要源自所得税机制。一方面，企业成本具有黏性特征，利润波动幅度大于营收变化，这种波动通过企业所得税放大；另一方面，个人所得税采用超额累进税率，居民收入增长会触发税率跳档，产生"档次爬升"效应，致使个税增速超越居民收入增速。这两大传导机制共同构成税收弹性的制度基础。从数据上看，企业所得税对名义GDP的弹性略大于2，个人所得税对城镇居民工资收入的弹性明显大于2。
2024年税收收入下降的主要来源并非所得税，而是国内增值税、出口退税、契税和土地增值税。2024年税收收入较2023年下降6164亿，同比-3.4%。分税种来看，国内增值税、出口退税、契税和土地增值税分别下降2662亿、2159亿、740亿、425亿，四种税收合计占税收收入下降幅度的97.1%。
其中，增值税下降受双重影响：一是PPI持续下行压缩税基，二是金融地产部门活跃度降低。“营改增”之前，增值税主要来源于制造业的生产和流通环节，和PPI变化高度相关。但“营改增”后，增值税纳税的行业结构发生明显变化。2021年制造业、批发零售业增值税纳税额占总增值税比例分别为32.6%、16.9%，较2011年分别下降20.8%、6.3%。而房地产业、建筑业、金融业的增值税纳税额占总增值税比例从2011年0%附近提升至2021年的11.3%、10.7%、8.9%。2024年国内增值税下降3.8%，或和PPI下行、金融地产活跃度降低有关。
出口退税规模因出口量增长而扩大。同时，进口环节税收未有效对冲，进一步加剧净税收收入的减少。我国实施出口退税制度，这令出口退税的变化和出口增速紧密相连。2024年人民币计价出口同比达到7.1%，推动出口退税同比增长达12.6%。往常，出口退税和进口环节的增值税、消费税和关税对冲，对总体税收收入影响较小。但是2024年进口环节增值税、消费税同比仅-1.6%，无法有效对冲出口退税的增长。
此外，房地产市场的持续调整对税收收入产生显著影响。在我国税收体系中，与房地产业相关的税收构成复合型收入结构，具体包含契税、土地增值税、房产税、耕地占用税和城镇土地使用税五个主要税种（以下简称"房地产业五大税种"）。这五大税种的年度变化与行业周期呈现强关联性：其中，契税波动直接反映交易市场活跃度，土地增值税则与土地出让价格密切联动。
行业税负差异几何？
从产业结构视角看，税收与GDP的行业分布差异是两者增速分化的重要原因。
税收的行业集中度远超GDP。2021年税收前五大行业（制造业、批发零售业、金融业、房地产业、采矿业）贡献77.4%的税收，而GDP前五大行业（制造业、批发零售业、房地产业、农林牧渔业、金融业）占比仅为58.8%。税收和GDP行业集中不同自然反映出行业之间税负的差异。
行业税负呈现明显梯度特征，房地产、金融、租赁、批发零售、采矿和制造业税负居前。按"税收/增加值"指标测算，2021年房地产（28.3%）、金融（27.3%）、租赁商务服务（22.9%）构成高税负梯队（＞20%），采矿业（19.6%）、制造业（19.4%）紧随其后；低税负行业（＜2%）则集中在农林牧渔（0.2%）、教育（1.3%）、卫生（1.9%）等领域。若按“税收/产值”指标测算，2018年仍是房地产（26.6%）、批发零售业（17.8%）、金融业（16.4%）的税负居前。
作为税源前两大行业，制造业与批发零售业的税收受PPI波动主导。两大行业税收结构均以流转税为主体，其中2021年数据显示：制造业税收中国内增值税、消费税占比分别为34.2%和19.9%；批发零售业税收中对应占比达41.1%和7.6%。这种税收结构特征导致两大行业税收波动与PPI形成强关联性传导机制。
房地产行业的税收和房企购置土地的节奏、盈利能力有更为直接的关系。相较于制造业等以流转税为主的税制结构，该行业税收集中于土地增值税、契税等房地产业五大税种（2021年占比47%）及企业所得税（2021年占比24%）两大板块。房地产业缴纳的房地产业五大税源的变化和房地产企业土地购置面积高度相关。房地产业缴纳的企业所得税和商品房销售金额的变化高度相关。
金融业的税收和金融业盈利、新增信贷规模、从业人员薪资有较为密切关系。2021年，金融业纳税结构中，企业所得税占39.7%，国内增值税占30.4%，个人所得税占10.9%、印花税占10.9%。其中企业所得税和金融业整体盈利能力相关，国内增值税和新增信贷有相对固定的比例关系，个人所得税和金融从业人员数量和薪资变化有关。
2025年税收趋势如何？
从产业传导机制看，我国税收与PPI及金融地产周期深度绑定。PPI回升将直接改善制造业、批发零售业、采矿业等行业的税基质量；金融业、房地产业税收则受信贷规模与地产销售双重驱动。在年度展望报告中，我们预期2025年PPI同比有小幅改善，信贷同比增速下滑幅度可控，共同指向税收收入的稳定性或好于2024年水平。（详见《走出“低谷”——2025宏观展望》）
2025年年初地方两会财政预算数据显示，税收收入或恢复性增长。截止到2025年2月中旬，已经有21个省份公布当地税收收入预测，加权平均税收收入同比增长3.9%。有四个省份预测税收收入增长超过7%，分别是青海（13.8%）、新疆（8.0%）、湖北（7.8%）和甘肃（7.7%）。有五个省份预测税收收入增长在4%-7%之间，分别是广东（6.0%）、黑龙江（5.3%）、河北（5.0%）、天津（4.5%）和重庆（4.0%）。其余12个省份对2025年税收收入预测在1.0-4.0%之间。如果参考21个省份数据，全国税收收入有望恢复到2023年税收收入水平（约18万亿元）。
税制改革或将迎来关键窗口，一方面，税收收入占GDP比重持续下滑问题亟待解决。随着经济结构向高新技术产业转型，现行税制对传统制造业和金融、地产部门的依赖已显滞后。若不能及时调整税制，税收占比可能持续走低，影响宏观调控能力。实际上，《中共中央关于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 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决定》已明确提出“研究同新业态相适应的税收制度”和“健全直接税体系”的改革目标，相关部署要求2029年前完成制度重构。
另一方面，央地财政关系调整迫在眉睫。房地产行业深度调整背景下，地方财政压力凸显。我们测算结果显示，2021年房地产相关税收占全国税收的24.3%，而地方层面该比例高达37.3%。2025年2月21日，财政部部长蓝佛安撰文表示“推动部分品目消费税征收环节后移并下划地方”、“进一步理顺中央和地方财政关系” 等改革举措，标志着央地分配制度改革将于2025年启动。
1）经济变化超预期。海内外形势变化使内需修复偏慢。
2）政策变化超预期。稳增长政策可能会影响内需修复的斜率。
（本文原文来自申万宏源宏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