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文学爆火,我们需要一线城市以外的叙事作品
县城文学爆火,我们需要一线城市以外的叙事作品
县城文学正在成为一种新兴的流行符号。它不仅仅是一种文学类型,更是一种综合了图文、音乐、短视频等多种表达载体的影像风格。在小红书上,带有“县城文学”标签的相关笔记有近200万篇,抖音上“县城文学”词条下,视频作品累计播放量达6.4亿次。
“我没有热爱这里,我只是出生在这个地方。”
五月初, 一首名为《工厂》的说唱MV在B站上线,观看量高达数百万。
《[MV]河南说唱之神-工厂》视频截图
创作者借由歌词讲述自己在家乡县城出生、成长的经历和矛盾,触发了各个IP地址的网友的心头共鸣。视频下方有这样一句高赞评论:
“我需要一线城市以外的叙事的歌曲。”
文学作品亦是如此。
“县城文学”的兴起
在这首“县城说唱”爆火的同时,“县城文学”悄然成为了互联网平台上新兴的流行符号。
当然,这里所谓的“县城文学”并非一种文学类型,而是一种综合了图文、音乐、短视频等多种表达载体的影像风格。在小红书上,带有“县城文学”标签的相关笔记有近200万篇,抖音上“县城文学”词条下,视频作品累计播放量达6.4亿次。
在中国,北上广深及新一线城市大约只占了全国面积的3%。在剩下97%的土地上分布着约300个地级市,3000个县城,40000个乡镇和66万个村庄,全国约84%的人都生活在这里。
在“县城”这个惯常被忽视的“角落”,是大多数人不那么光鲜亮丽的普通生活。当“县城”被放置在流量聚光灯下,供大众审视、消费和二次创作,我们能够真正地看见并读懂它吗?
在中国当代文学叙事中,如果说“50后”“60后”作家的写作以乡村书写为主,而主要在城市中长大的“80后”和“90后”作家又理所当然地把现代都市作为他们的文学背景,留给县城题材的作家资源势必面临短缺的境地。
在这个背景下,70后作家张楚最近出版的长篇小说《云落》以其鲜明扎实的县城叙事,“让在生活中无处不在却又被文学排斥在外的‘城镇中国’的景观得以被重构。”
如果说,网络上的“县城文学”带着贾樟柯电影式的怀旧与感伤,那么张楚则致力于用文字深入县城的内里,书写县城小人物的心灵成长,写他们的挣扎与坚韧,良善与希望。
张楚的县城叙事
张楚在县城生活了近40年,对县城里的一草一木、一人一事都有着强烈的生命体验。他说:“县城生活对于我的作用,类似于空气和水。而我作为蜉蝣在它波光潋滟的水面上爬行,耐心逡巡察看着他者的足迹和命运。”
县城故事构成了张楚文学创作的核心要素,他的中短篇小说大多以县城为背景,而《云落》则是他首次尝试以长篇的体量来书写县城。
点击可购买本书▲
《云落》讲述了一个县城和生活在县城里的一群小人物心灵的变迁。
主人公万樱生在云落,长在云落,在她40年的人生里总是充满了意外。她用智慧去化解生活带给她的重重考验,即使身陷泥淖也不失人性的光辉。而她的朋友们也以各自不同的方式接受命运,反抗命运。他们大多是有着明显弱点却心怀善念的普通人,在为生活各自奔忙的同时又抱团取暖。
县城是介于乡村和城市之间的中间地带,连接着乡土中国和城市中国,象征着从传统礼俗向现代规则的过渡。与乡村的田连阡陌和城市的高楼林立不同,县城有着自己的独特景观。正如张楚在《云落》中所描述的那样,“这云落名字听着阔达,貌似烟波浩渺无边无际,实则地域窄仄偏狭,类似一块生姜,横竖不过八九条主街,开车半个小时便能将云落穿梭个底掉。”
然而,空间的局促从某种程度上又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如果说以血缘和地缘关系为纽带的乡土社会是一个封闭的熟人社会,那么城市则是充满流动性的“陌生人社会”,生活在城市里的人即便是比邻而居,也缺少命运相连的情感共鸣。因此,介于乡村与城市之间的县城,其独特性在于“它既属于城市,服膺于‘陌生人社会’的伦理法则,又与冷漠的大城市极为不同。在沉滞的小县城里,相对固定的人物关系,使得即便没有乡情和血缘的县城人物,也能在长久的交往中形成一种类似于乡村熟人社会才有的亲密感。”小说里的人物大多“打小便认识”,也因此建立起深厚的彼此信赖而又互帮互助的情感纽带。
徐天青本是云落人,但八岁时就离家出走,离开了云落。后来他被人收养,考上了大学,到北京读书。为了能在北京立足,天青与不同的女人交往,靠着她们谋取利益。按照现在流行的说法,天青其实就是软饭男。然而,无论是天青还是那些女人其实都是“戴着假面舞蹈的城里人”,虽然过着精致的生活,却都是通过利益维系在一起,并没有多少真心。
当徐天青“落难”,来素芸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自来熟地跟他拉起了家常,把她知道的各种家长里短,见闻轶事和盘托出。小说里写道:“天青以往倒没遇到过来素芸这般的女人。他遇到过的女人不可能像来素芸这般口无遮掩。可她们都有一个共通之处:她们都过着一种被矫正过的生活。”
在这部小说里,张楚的县城叙事始终透着温情的力量,尽管他也写县城的四时风景,写县城的美食风物,写县城的历史变迁,但他的落脚点始终在人——那些生活在县城里的平凡而坚韧的生命;那些祖祖辈辈长居于此,面慈目朗,心胸坦荡,重情重义,有时也没心没肺的人们;那些恪守祖辈的传统与德行,向往着体面富足生活的人们。
县城文学的独特价值
不管是正在流行的“县城文学”还是张楚笔下的云落,都只是对中国县城的一种呈现,在它们身上有无数个县城的影子,却不能代表任何一个县城。
但张楚笔下县城文学的独特之处在于它不是城里人的怀旧与思乡,而是一个县城人生命经验的表达。他写的是他最熟悉的县城生活,写的是县城里的人间烟火,他向我们呈现了一个真实且鲜活的县城。
在城市化进程加快的背景下,前所未有的变革正在发生,县城以及县城里的人和事将会走向何方?
答案并不明晰,或许如张楚所说:
“云落犹如正在褪壳的螃蟹,旧壳尚未完全剥离,新壳正随着风声慢慢地氧化,没有人知道这只螃蟹是否还是从前的那只螃蟹,唯一能确定的是,它的心脏依然是从前的心脏。”
/参考资料/
徐刚 | “县城叙事”:附近空间与切身的人——论张楚《云落图》
张楚 | 坦言——《云落图》创作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