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贺《金铜仙人辞汉歌》：天若有情天亦老
李贺《金铜仙人辞汉歌》：天若有情天亦老
在唐朝灿若星辰的诗人之中，除了有飘逸潇洒的“诗仙”李太白，沉郁厚重的“诗圣”杜甫，空灵幽静的“诗佛”王维，还有一位以奇丽谲幻的浪漫诗人，他就是被后世称为“诗鬼”的李贺。
李贺的诗奇，长相也奇。诗人李商隐在《李贺小传》中这样描述：“长吉细瘦，通眉，长指爪，能苦吟疾书”。
李贺写诗方式也奇。据载，他白天骑驴出门，背一破锦囊，意有所遇，随即写下片言只语，投入随身携带的破锦囊中，暮归上灯，研墨叠纸以足成之，再投入另一囊中。
为了觅句写诗，李贺日夜焦思苦吟。这令他的母亲非常担心。母亲每见侍女从锦囊里掏出许多纸片，便不由哀叹：“是儿要当呕出心乃已尔。”意思是，这孩子要呕出了心肝才算完呀！
明 王铎《李贺诗帖》之《神仙曲》
李贺不但天赋异禀，还极其刻苦。七岁能诗，受到韩愈、皇甫湜(shí)两位文坛巨匠的赏识，十五岁便名满京城与大诗人李益齐名。
然而，天妒英才！就是这么一个天赋异禀，又极度刻苦的神童，最终的命运却是九曲回肠，坎坷多舛。
但是，李贺却用他极度苦闷的一生，为我们带来一场又一场的诗歌盛宴。
“我当二十不得意，一心愁谢如枯兰”，这是他写悲愤的诗句。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这是他写壮志的诗句，“鬼灯如漆点松花”、“回风送客吹阴火”，这是他写鬼神的诗句。
今天，我们一起来赏读李贺的《金铜仙人辞汉歌》。据朱自清《李贺年谱》推测，这首诗大约是唐元和八年(公元813年)，李贺因病辞去奉礼郎职务，由京城赴洛阳的途中，感慨而作。其时，诗人“百感交并，故作非非想，寄其悲于金铜仙人耳”。
诗词
《金铜仙人辞汉歌》
[唐] 李贺
魏明帝青龙元年八月，诏宫官牵车西取汉孝武捧露盘仙人，欲立置前殿。宫官既拆盘，仙人临载，乃潸然泪下。唐诸王孙李长吉遂作《金铜仙人辞汉歌》。
茂陵刘郎秋风客，夜闻马嘶晓无迹。
画栏桂树悬秋香，三十六宫土花碧。
魏官牵车指千里，东关酸风射眸子。
空将汉月出宫门，忆君清泪如铅水。
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
携盘独出月荒凉，渭城已远波声小。
【释读】
茂陵里埋葬的刘郎，好似深秋落叶倏然离去，
夜里曾听到他的神马嘶鸣，天亮却杳无踪迹。
画栏内的桂树依旧花繁叶茂，散发阵阵幽香，
长安城里的三十六宫，如今却已是苔藓满布。
魏国官员驱车载运铜人，直向千里外的洛阳，
刚刚走出长安东门，寒风直射铜人的眼珠里。
只有那朝夕相处的汉月，伴随铜人走出官邸，
回想起往日的君主，泪水如铅水般沉重冰凉。
只有枯衰的兰草，在向咸阳的古道依依送别，
上天如果真有情，也会因为悲伤而变得衰老。
独出长安的承露盘，在荒凉月色下孤独影渺。
眼看着长安渐渐远去，渭水波声也越来越小。
《金铜仙人辞汉歌》是一首七言古诗。全诗共十二句，大体可分成三个部分。
前四句慨叹韶华易逝，人生难久。
“茂陵刘郎秋风客”，指汉武帝刘彻。茂陵是他的陵墓，在长安附近汉武帝曾作《秋风辞》，故以此称他。
“夜闻马嘶晓无迹”，有人在夜间听见茂陵中刘郎的魂魄巡游汉宫，仗马嘶鸣；可是天亮时，还是像秋风中的落叶一般消失了，什么迹象也见不到。
汉武帝炼丹求仙，梦想长生不老。结果留下的不过是茂陵荒冢而已。在无穷无尽的历史长河里，就算是一代天骄汉武帝，也不过是偶然一现的泡影而已。
“画栏桂树悬秋香，三十六宫土花碧。”继续写汉代遗宫的荒芜。汉代长安有离宫别馆三十六所，如今是空飘着幽幽桂香，但苑中却是青苔满地，人迹稀少。
中间四句用拟人手法写金铜仙人离开汉宫时的凄婉情态，亡国之痛和移徙之悲跃然纸上。
“魏官牵车指千里，东关酸风射眸子。”金铜仙人被装上车，它将被送往遥远的魏都洛阳。离开长安东门时，悲风迎面扑来，刺着金铜仙人的双眼。
“空将汉月出宫门，忆君清泪如铅水。”描绘了金铜仙人落泪的传说。 它离开汉宫时，只有天上的明月陪伴着它。怀念着汉武帝，金铜仙人泪如铅水洒落。“清泪如铅水”照应上文“酸风射眸子”。
末四句写出城后途中的情景。描述了金铜仙人恨别伤离，不忍离去，而又不能不离去的情怀，感人至深。
“天若有情天亦老。”这是李贺传唱千年的名句。伟人毛泽东在他的《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也引用了此句：“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这一句出来之后便轰动当时的诗坛，其中很多人想给它续下一句，但是没有佳对，直到宋朝，有一位叫石延年的落魄文人在看到此句后，感于自己坎坷的命运，对出了下句：“月如无恨月长圆”。寥寥七字，如一声悲愤，将两个跨越星河朝代的失意人紧紧拴在了一起。
“携盘独出月荒凉，渭城已远波声小。”金铜仙人独自离开汉宫，它带着铜盘在月光映照下，在荒凉之地行进；过了咸阳，越走越远，渭水的波声也逐渐听不到了。
《金铜仙人辞汉歌》一诗既出，便轰动了当时的诗坛，是李贺的代表作之一。
整首诗此诗设想奇特，极富浪漫主义色彩。它深沉感人，形象鲜明，变幻多姿。遣词造句奇峭而又妥帖，刚柔相济，恨爱互生，参差错落而又整饬绵密。这是一首既有独特风格，而又诸美同臻的诗作。
这首诗的影响极大，在后世千年内，又有诸多名家以“金铜仙人辞汉”为主题，写下了多首歌，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参看小编另一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