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动荡不安,文人追求精神富足,加之玄学和佛教的兴盛助推清谈
魏晋动荡不安,文人追求精神富足,加之玄学和佛教的兴盛助推清谈
魏晋清谈是中国文学史上非常重要的一个文化现象,它伴随着魏晋玄学的兴起而发展,专指魏晋时代的贵族知识分子谈玄析理、诗文会赏以探讨人生、社会、宇宙的哲理问题为内容的文人社交活动。由于当时社会动荡,儒家思想衰弱,文坛上重新掀起了“百家争鸣”的局面,文人们抛却孔孟思想,开始主动探索文学价值功能,而探索的方式就是“清谈”,即仕人们(文人)坐在一起进行人物品评、谈玄说理、诗文唱和、即景抒情、高谈阔论。魏晋清谈既是仕人消遣生活、培养性情的娱乐方式,也是一种政治行为,所以本文认为魏晋南北朝,士人好清谈而不做事,原因与当时的社会环境、统治者的信仰与推崇、佛教的传入密切相关。
社会政局动荡不安,偏安人士追求精神富足,而不是实干兴邦
魏晋南北朝时期,三国纷争、八王之乱、十六国混战、朝代更迭迅速,在这300多年里,几乎没有安宁的时候,战乱和分裂成为时代的特征。其中,东晋历时103年,朝代生存的时间较长,被誉为“偏安政局”,为“清谈”创造了一个比较和平安宁的社会环境,东晋到咸康时期,虽然与北方少数民族常有战争冲突,但却没有易朝代的威胁,使得曾在动乱时期压抑的玄学思潮,迅速升温,魏晋清谈也在咸康之后达到高峰,成为中国文化中的重要现象。
曹魏时期,由于曹操出身卑微,不被朝廷贵族认可,便打破了两汉时期的“察举制”,极力推行“唯才是举”,为“清谈”中的人物品鉴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导致东晋时期的士人选拔依靠“人品辞藻”,三国时刘劭在《人物志》中记载:“夫圣贤之所美,莫美乎聪明,聪明之所贵,莫贵乎知人,知人诚智,则众材得其序而庶绩之业兴矣。”
刘劭
刘劭认为,那些被称为圣贤的人首先应该了解人的品质,再看他是否聪慧,考量之后,再确定授予的职位,后来曹丕以“九品中正制”来考察士人的做官水平,也是对“清谈”的延伸。
魏晋南北朝时期,士族的选举不再是依靠出身的贵贱,而是清浊,正直者为清、邪恶者为浊;高雅者为清,鄙俗者为浊,所以这一时期的文人非常注重人格修养,不愿与权贵同流合污,他们或寄情于山水,或优雅隐居,或饮酒作乐,而不是关注朝政、精于士族,反倒是开启了追求精神安稳富足的社会风气,这一切都与偏安时期的社会稳定密不可分。
统治者的信仰与推崇,使得“清谈”成为政治风气
司马睿在建康登帝位后,建立了东晋王朝,以王导和谢安为主的宰辅,都十分热爱清谈,处理朝政时也主张清净之风,主张无为之治。王导是西晋太康年间时著名的清谈领袖王衍的族弟,他自小受哥哥的影响,并且将王衍作为榜样,并将王衍举推为清谈的精神领袖,可见王导的清谈思想,是非常明显的,据《晋书》记载:“时王导辅政,主幼时艰,务存大纲,不拘细目。”
这则材料是东晋庾亮对王导的评价,意在表明,王导在辅助君王的时候,不拘小节,也符合王导对时政的把握,他认为“为政务在清净”,这种清静无为的思想符合老庄的玄理——无为之治来管理国家。此外,王导在东晋建立之初,与裴成公、阮知非等人一起参加洛阳闲谈会议,也能体现出王导作为宰执,对清谈的认可,足以表明东晋的清谈之风是一种政治风气。随着东晋政权的稳定,以王导为领袖,开始举办国家的第一次清谈讨论会,据《世说新语・文学》记载:“殷中军为庚公长史,下都,王垂相为之集,桓公、王长史、王蓝田、谢镇西并在。垂相自起解帐带座尾,语殷曰:‘身今日当与君共谈析理。’既共清言,遂达三更。垂相与殷共相往反,其诸贤略无所关。既彼我相尽,垂相乃叹曰:‘向来语,乃竟未知理源所归。至于辞喻不相负,正始之音,正当尔耳。’明旦,桓宣武语人。”
在这次清谈会上,王导邀请了殷浩、恒温、王廞、王述、谢安等人一起共谈析理,这些人均是清谈之风中的中干力量,而且是朝中的重要臣子,大臣们一起闲谈品评,便成了一种被朝廷认可的文化现象。此外,三国时的魏武帝研究“天道”,简文帝司马昱“好为清谈”,曾多次参加清谈会议,社会统治者对“清谈”的认可,彰显了一种政治风气。
王导
东晋时期,以王导为代表的政治领袖均喜爱清谈,上至君王大臣,下至僧侣百姓,皆参与清谈的讨论,社会各个阶层的参与壮大了清谈的队伍,也使魏晋清谈文学发展辉煌,出现了谢安、孙绰、许询等清谈诗人,开创了清谈文风。
玄学的兴盛、佛教的传入,助推文人好清谈
魏晋南北朝时期,文人们在魏晋玄学影响下形成了新的世界观和人生观,玄学崇尚有无、自然、名理等,开始对自然、宇宙、人生做出哲学思考,摆脱儒家的礼教束缚后的魏晋文人,开始抛却政治上的功名理论,主张追求符合人类本性的、返璞归真的生活。到了东晋,佛教的传入,使文人突破了玄学的思考,跨越了因果轮回、三生三世,扩大了文人的想象力,更扩大了文人们清谈的内容。如《世说新语・文学》记载:“庄子逍遥篇,旧是难处,诸名贤所可钻味,而不能拔理于郭、向之外。支道林在白马寺中,将冯太常共语,因及逍遥。支卓然标新理于二家之表,皆是诸名贤寻味之所不得。后遂用支理。”
支循是东晋时期精通玄释文化的清谈文人之一,他常常能够拔新立意、将玄学与佛学交融起来丰富清谈内容,在这段话中,他举了庄子的《逍遥游》的“超然自由”,白马寺的佛教观的“空灵缥缈”,玄学与佛教融合一起使得清谈内容更加繁荣。这段记载意在说明,佛教对玄学的融合,扩大了文人闲谈的内容,壮大了两种文化的碰撞。
东晋文人经历了社会的动荡,开始安定下来,在玄学和佛学合流的环境下,过上了富足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他们没有像阮籍、嵇康一样鄙弃功名,厌恶统治者,而是追求一种精神寄托,过着“身在朝野,心在田园”的潇洒生活,主张无为而治的政治理念,是对官场黑暗的逃避,也是明哲保身的聪明举措,而“清谈”治国的方式可以一箭双雕。
魏晋南北朝时期,士人清谈也算是一种独特的文学样式,它不如《诗经》那样被人传唱,不如《论语》一般被人专研,而是以“口头交流”为形式的文学会议,宗白华先生曾说:“汉末魏晋六朝是中国政治上最混乱、社会上最痛苦的时代,然而却是思想上极自由、极解放,最富于智慧、最浓于热情的一个时代。因此也是最富有艺术精神的一个时代”。东晋时期的名士率真自然、高远飘逸,他们不再像曹魏时期的阮籍、嵇康一般厌恶朝政,而是选择“心隐”的方式过好一生,这与东晋时期的社会稳定密不可分,也与政治领袖对清谈的追逐、老庄的认可有关,更与佛教的传入,使得玄释合流,让士人更痴迷于社会自然、宇宙万物、生死轮回,而无暇顾及“实干兴邦”的奋斗思想。总而言之,魏晋南北朝时期,文人好清谈,不做事是明哲保身的政治举措,也是文学发展史上的大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