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后,如何面对与父母的关系转变?
高考后,如何面对与父母的关系转变?
高考不仅是学业上的重要转折点,更是青少年与父母关系转变的关键时期。在这个过程中,如何平衡独立与依赖,实现从共生到独立的心理转变,是每个家庭都需要面对的课题。本文通过心理学视角,深入分析了这一普遍现象,并提供了有益的参考和建议。
记得高考前大家聊起梦寐以求的学府,好友小a告诉我们,他心心念念着厦大好些年了,不光因为喜欢厦大本身,也因为想要离开这座北方小城去体验全然不同的生活——说这话的他,眼里仿佛盛着一片海。可他最后填报的学校却清一色地位于北京。
“我妈说希望我离家近些,北京是个好城市,离家又只有2小时车程”,沉默许久他又补了一句,“仔细想想,还是离父母近些好”。
小a的故事并不是个别。前不久又是高考生填报志愿的时刻,在选择学校时,除了名气、排名、专业等必须要考虑的因素之外,地域也往往是家庭重点关注的因素。根据多年指导志愿填报的经验,南京某高中教务处主任表示,其实孩子对地域倒不太纠结,他们愿意往外跑。纠结的是家长,舍不得孩子——许多“独一代”家长当然希望孩子留在身边。
倒也有许多恰好相反的例子,我的另一个朋友小b就是如此。面对算是发挥不错的高考成绩,她喜滋滋地想要就近填家门口的某高校,父母却为她列出了一张表,她一看,个个离家老远。
“都多大的人了还非要离家这么近,这些学校虽然远些,但从分数上来看性价比更高。”妈妈说道,“难不成上大学了还总要回家?这个暑假赶紧练好洗衣做饭!”
对比高考前天天对自己和颜悦色的母亲,小b叹气:“这才刚高考完,就催着我独立了。高考前那个天天晚上给我熬汤、加餐补营养的妈妈呢!”
小a与小b的故事不过是千千万万个考生 千千万万个家庭的缩影。
填志愿时的矛盾、父母在考生高考前后的不同态度与要求,指向的是共生与分离、依赖与独立的冲突。高考作为人生的关键节点,放大了这些冲突,使我们与父母的关系无声无息地改变着。
从婴儿到青少年,从共生走向独立
最初体验“从共生走向独立”这一过程,早在我们还是婴儿时。客体关系心理学家Mahler(1974)通过观察婴儿与母亲的互动过程,揭示了幼儿从共生到分离的一个完整周期,包括自闭阶段、共生阶段和分离-个体化阶段,其中分离-个体化阶段又可以划分为孵化阶段、练习阶段、复合阶段和建立对象恒久性阶段。
无论是对于幼儿本身,还是对于作为共生者的父母,这个周期都存在着从起伏波动到稳定平衡的变化。经历了这一完整周期,才算是心理上诞生(psychological birth)而成为一个真正的人,才能建立自己与他人稳固的关系。
而分离与相聚,独立与依赖,是在人的一生中都会反复显现的矛盾命题。Mahler同时指出,分离-个体化是一个始于出生的毕生发展过程。尤其是青春期,在波折与矛盾中将会发生心理的第二次诞生。Blos(1979)根据Mahler的理论提出在青春期发生的第2 次分离个体化阶段,认为青少年将重演婴幼儿的历程,只不过其分离的对象从母亲转变为家庭,也即“脱离家庭依赖”(shedding of family dependencies),这反映了亲子关系中的情感脱离。他将心理上的分离-个体化定义为个体为加强其自身的自主性,而从对父母、家人的依赖中脱离出来。
从对家人的依赖走向独立是每个青少年所必须经历的过程;不仅是青少年本人,父母常常也体验着其中的波折和冲突。高考被许多人视作人生的转折点,意味着崭新人生阶段的开始,因而这种冲突在许多青少年及其家庭身上达到了顶峰。从依赖走向心理独立的这一过程并不容易,父母或家庭其他成员可能因个体选择分离的举动而伤心、焦虑不已,从而进行阻挠;而既渴望依赖又拒绝依赖的青少年也可能因分离可能带来的失去支持、独自承担责任而对分离产生恐惧、胆怯。
第二个分离-个体化阶段,虽然痛苦,但至关重要
然而,尽管痛苦,第二个分离-个体化阶段对于人生同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Blos认为,经过第二个分离-个体化阶段,青少年获得了自主性,并在人际关系中获得了自我调节的能力。他强调,青少年必须脱离对家庭的依赖,方可使自己在成人世界中作为独立的个体而存在。这一时期的分离个体化能够影响个体人格发展和各种成长适应,个体只有顺利完成这个过程,才可以达到身心健康的发展状态。
因而,也许深夜煲汤的关怀在高考后突然消失让人太不习惯,也许在选择志愿时遥远的学府让人迷茫,第二次分离-个体化的过程意味着体验脱离家庭依赖的痛苦,但这个过程是每个人必须要去面对的,逃避这一过程无异于逃避成长的可能。“就像一碗热汤的关怀,不可以随身携带”——从前我们所习惯的父母所给的种种,随着这一阶段的发展,似乎注定要有所变化,而我们与父母之间的关系,也必然无声无息地变化着。
独立 ≠ 隔阂、冷淡或告别
好在,分离-个体化未必意味着隔阂、冷淡和告别。卡尔罗杰斯说过,“我越是独立,越是可以相互依赖”,角色上的独立与情感上的亲密未必全然对立。Hoffman(1984)认为青少年晚期个体在保持与家庭的积极关系中与父母在心理上分离。Josselson(1988)也认为联结和分离并不是两个相反的过程,青少年是在与父母建立亲密友好的关系的基础上发展出独立性和自主性的。
所以,“脱离家庭依赖”绝不是简单地将自己和他人中间筑起高墙,这个过程是双重的、辩证的:独立不是对家庭绝对的排斥和遗弃,而是从家庭关系中不断吸取成长的经验和力量,不断地在自我和家人的关系中转化和调整,依靠这种依赖逐步成长,形成现实的自我满足和调控的能力,从而可以逐渐实现亲子关系中的情感分离。
对于高考阶段的青少年而言,完成第二次分离-个体化是一个重要发展任务。若能成功地完成,便可形成清晰、稳定的自我界限,减少对父母的依赖及对外界情感支持的需求,促使自我效能感、自尊、人际交往及适应等方面得到良好的发展,从而促进自我同一性的获得。分离-个体化是青少年晚期亲子关系的主要内容,是青少年在与父母建立亲密的情感联结基础上寻求独立性、自主性和自我感的过程。
因此分离并不是情感上的疏离,而是将在与父母进行情感上的联结时将父母的扶助逐渐内化成自我调节的能力,在成功时自我强化,在失意时自我安抚,独立地承担责任。
完成这一过程对亲子关系有益而非有害,即使离家千里之外,即使相见只有寒暑没有秋冬,即使一周也不过通一两次电话,但健康地完成分离-个体化过程的个体能很好地整合父母的形象,能感受到父母会在遥远的地方想念着、爱着自己,在自己需要的时候都会在那里无条件地支持着自己,而不会因分离而太过焦虑。也许与父母的关系在发生转变,但这只是意味着告别过去的我们,在独立地承担起自己的角色与责任——独立,并不意味着减少爱与关怀。
就像一碗热汤的关怀,不可能随身携带,但捧着那碗热汤时的温暖,终会一直陪伴着我们。
参考文献
Blos,P. (1979). Adolescent passage. New York:InternationalUniversities Press.
Hoffman,J. A. (1984). Psychological separation of late adolescents from their parents. Journal of Counseling Psychology, 31(2), 170-178.
Josselson,R. (1988). The Embedded Self:I and Thou Revisited. Self,Ego, and Identity. Springer New York. 91-108.
Mahler, M. S.(1974). Symbiosis and individuation. the psychological birth of the humaninfant. American Journal of Obstetrics & Gynecology, 10(2), 89-106.
贾晓明, 郭潇萌. (2015). 大学生分离个体化与其亲密关系适应的关系研究. 北京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17(1),156-160.
詹方园. (2016). 高中生分离—个体化、父母教养方式和自我同一性的研究. (Doctoraldissertation, 东南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