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北伐不能成功的核心原因
南朝北伐不能成功的核心原因
南朝北伐不能成功有技术层面的原因,比如,缺乏骑兵资源、受季节限制等,有政治层面的原因,比如士族化对武力值的冲击、北伐只是掌权的世族成员为了政治镀金等,但归根结底还是实力问题,南朝在人口、经济、武备等都层面都不占优势的情况下只能依靠将士的素质,但即使诞生了刘裕这样的猛人,也守不住打下的领土。
先说技术层面。南朝由于偏安江南,严重缺乏战马,而北伐又往往是在北方作战,如此,北朝就可以凭借骑兵优势对南军进行降维打击。而且,此时的骑兵冲击战术也已经成熟,能够撕破南军的步兵方阵,比如,永和十年(354),桓温率领荆州军北伐前秦,但却遭遇了前秦皇子苻生率领数十名骑兵撕破晋军步兵方阵,纵横往返十余次,杀伤晋军上千人的事。
北方战马资源丰富,加上骑兵战术的成熟,使晋军的步兵方阵已经不具备优势。何况,北朝主场作战的优势也能够让骑兵更好地发挥。
当然,北军南征也很难取胜,因为,骑兵并不适合在江淮水网纵横的地方作战,必须等到步兵建制相当成熟且拥有攻守城的经验之后才具备在南方攻城略地的可能。
还有,北方政权基本上都是游牧部族建立的,游牧族本来就武力值较高,善于骑射,在综合素质层面也是碾压南军的存在。
总结起来,北军在军事层面有这么几个方面的优势:善于骑射;游牧部族因为长期的射猎习惯组织严密;擅长搞侦查,能迅速做到知己知彼;身体综合素质高;有丰富的骑兵资源;畜牧业发达也能助力粮草的运输...
由于南朝缺乏牛马资源,所以粮草运输就成为掣肘南军北伐后勤保障的重要因素。因此,南朝在北伐时往往选择在六七月份的多雨季节利用漕运进行粮草运输。但即便是这样,北方的运河依然不能满足南军的运兵、运粮需求,导致南军在北伐时往往不得不开挖运河,比如,桓温开凿的桓公渎,刘裕北伐时也曾开凿运河。而且,为了保证粮草的供应,刘裕甚至不得不亲自押运粮草。
就这,南军的后勤依然是个大问题,很多时候不得不因粮于敌,自己想办法,通过抢掠、收割、众筹的方式来解决粮食问题。
这就导致,南军在北方根本就不能打持久战,南朝北伐失败,很大程度上就是后勤的短板造成的。
因此,桓温才强烈建议迁都洛阳,以洛阳作为北伐的前沿阵地,就是为了就近囤积粮草解决后勤问题。
但此时的东晋王朝已经在江东坐稳了江山,士族也习惯了江南的生活,为了维护家族在江南新开拓的利益,他们当然不愿意迁都洛阳,何况,迁都洛阳也会造成天子和士族守国门的危局,士族才不愿意冒险。
再说,此时的东晋皇权早已经落入世族的手中,根本就不能统一思想形成合力办成迁都的事,何况,迁都这样的大事本来就需要强大的后勤支撑,东晋显然没有这个实力。
其次就是地理层面。从地理层面来看,北朝南征属于顺势,而南朝北伐却绝对属于逆势,这就造成,历史上一统这件事往往是由北朝来完成,从江南北伐完成一统大业的惟有明太祖朱元璋,属于概率事件。
所以,南朝北伐,在地理层面也不占优势。
再说政治层面。南朝由于是世族执政,且世族之间互相竞争,所以根本就不能形成合力来操盘北伐这件事。桓温,刘裕北伐,都受到了世族力量的掣肘,就是后来的陈霸先有时也不得不向世族力量做出相应的妥协。
这也就算了,最重要的是,世族的综合素质还一直在退化。司马睿在江东草创东晋政权后,由于世族拿到了中枢权力,所以就在清谈、务虚等从北方复制过来的习性的作用下不断腐化,根本打不了仗了。
实事求是地说,桓温平蜀,要不是传令兵误将撤兵的信号传为进攻,能不能拿下蜀地,还真不一定。就是淝水之战的胜利,东晋也完全是凭借崛起的北府军侥幸获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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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温的军事水平值得商榷
到了桓温的儿子桓玄时代,世族的表现就更没法看了,桓玄打仗竟然还带着字画,刘裕几乎就没费什么劲就将桓玄给打败了。
世族自身腐化就不说了,其风气还影响了军人群体。为什么江东王朝更迭的速度那么频繁,总是发生权力洗牌的事,就是因为世族左右了南朝的文化、风俗,使新崛起的军人群体也不自觉地想拥有世族那种“高级感”,吟弄风月。就连刘裕这样的猛人都被环境所影响,一心要学习书法。
当执政的军人群体被世族同化之后,那么其势必就得被新崛起的地方军人势力所颠覆:刘宋是被萧道成的三齐射手给颠覆的、萧齐是被萧衍的雍州武力给颠覆的、萧梁是被陈霸先的岭南军团给颠覆的。
士族化导致南朝改朝换代频繁,始终不能形成一个稳固的、持久的、有一定军政能力的统治阶层。既然南朝的政治都长期处于动荡中,那么内耗肯定会让其本就有限的实力打折,更不可能集中优势资源发动北伐。
北朝就不一样了,宇文泰打造的集政治军事于一体的关陇贵族共同体始终是北朝政治、军事层面的主导者,且素质还一直处于进化状态,南朝根本就不是其对手。
而且,世族执政还导致了严重的世庶矛盾。南北朝时期,北朝的主要矛盾是胡汉矛盾,南朝的主要矛盾是世庶矛盾,世族执政使世庶矛盾不断加剧,到了梁武帝萧衍执政时已经到了快要爆发的阶段。
梁武帝为什么会在江南大力提倡佛教,甚至亲自出家以为示范,就是为了化解世庶矛盾的爆发对南梁政权的冲击。
但南朝的世庶矛盾最终还是被侯景给刺破,南梁在侯景的武力冲击和世庶矛盾的爆发之下迅速就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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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景之乱刺破了南梁的内部矛盾
虽然陈霸先后来建立了南陈王朝,但本质上只是延缓南朝的灭亡,江南的命运在南梁灭亡之后就已经注定,只能被北朝所兼并。
还有,南朝北伐,其操盘者更多只是为了通过积累军功给自己镀金,以助力自己实行改朝换代的动作。对于桓温的心思,王猛一眼就看穿了,所以才没有跟桓温混。在北伐前燕晋军已经到了邺城附近的时候,桓温为什么在枋头不战不和、不进不退干耗了两个月,就是怕因为决战造成自己兵力的损失。如果其主力荆州军团在战争中遭受冲击,那么他也就失去了在东晋的政治资本。
可见,南朝政客北伐更多是为了积累政治资本,其保存实力的考虑也会制约南军在战场上的发挥,更容易遭受失败。桓温就是典型的例子。
就是刘裕北伐,也是为了积累政治资本以实现颠覆东晋王朝改朝换代的目的。刘裕在灭掉后秦之后为什么不再继续推进,又是因为幕僚刘穆之的去世使他不得不回到建康稳固自己的政治地位。
结果导致,在刘裕离开之后,晋军打下的土地也迅速丢失。
可见,政治原因也始终是制约南朝北伐的关键因素。
其实说实在的,刘裕在灭掉后秦之后就已经达到了其武功的上限,因为,晋军的实力有限,根本不可能同时进行开拓和守城这两件事,就是单纯的防御,都不一定能守住其打下的城池。建立大夏的赫连勃勃对这一点看得就很清楚,他早就已经断言,只要刘裕离开北方,那么关中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果然。
南朝北伐不能成功还有一个政治原因。由于西晋的朝廷禁军在五胡乱华中崩溃,东晋在江东草创政权之后面对的是地方坐大的现实,此后,这个局面一直都没有改变,屡屡发生地方叫板朝廷权威的事,王敦就是第一个向朝廷发难的地方诸侯。
所以,南朝北伐就必然要用地方的军队和资源,而地方军为了保存实力又不会在战场上卖命,反而会在局面不利的情况下在第一时间撤场。
地方势力的强大使南朝不能以朝廷机器集中力量来统一指挥战争也是导致北伐不能成功的原因之一。
但东晋毕竟代表了华夏文化的正统,有文化优势,但为什么始终在战争层面不能取得突破性进展,殷浩、桓温、刘裕这些当世枭雄都在北伐这件事上栽了跟头,本质原因还是,南北的实力差距太大。
南朝首先在人口层面就不如北朝。我们还是以最直观的数据来说话:南朝宋孝武帝大明八年,刘宋的户口数是九十余万户,总计四百六十余万人;北朝北周大象年间,北方的户口数为三百五十余万户,总计九百余万人。
虽然永嘉南渡给江南带去了大量的人口,但是以当时的交通条件而言,能够举家迁往江南的毕竟只是少数。再说,他们即使到了江南也不能像世族那样马山就能获得经济资源。因此,大部分人还是留在了北方。再说,北方除了汉人还有大量南迁的胡人。所以,北方的人口总量始终保持着对南朝的优势。
而人口又是兵源和税赋的直接来源,这就导致,南朝在经济、军事层面始终落后于北方。而且,北方还有丰富的战马资源。
更重要的是,南方在不断的内斗(世庶之争)、改朝换代(东晋、宋齐梁陈)以及农民起义(孙恩、卢循之乱)中人口被不断消耗,和北朝的人口差距越拉越大。
其次就是经济。北朝虽然经历了五胡十六国的战争蹂躏,但黄河流域毕竟开发得比较早,不仅有较为先进的生产经验的积累,还有以时间为杠杆开垦出来的大量优质耕地。同时,那些留在北方的世家大族也为北方保存了较为雄厚的经济基础。
南朝呢,虽然有北方精英带去的先进生产力,但普及毕竟需要一个过程,再加上南方存在大量生产方式还处于原创时代的山越,这些人不仅不会给南朝提供兵源和税赋,相反,还是不稳定因素,刘宋的孝武帝刘骏在为皇子时就曾讨伐过山越。
既然南朝在经济层面和北朝的差距极大,那么其肯定就不能维持和北朝的持久战,就算依靠个别精英取得了部分胜利,但迟早也会被拉回原形。
战争,本质上就是经济的赛跑,古今都如此。
再说人心。对于北伐这件事,除了个别政客为了捞取政治资本比较热心外,大部分人随着在江南落脚、稳定之后对故土的感情已经慢慢淡化,他们追求的更多是生活方式的格式化。代表性人物就是琅琊王氏的代表大书法家王羲之,他就希望南北双方维持划江而治的格局,互不打扰,根本不愿意为了个别人的政治目标去战场上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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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族只想维持既有格局
对于北方人来说,随着时间线的不断拉长,他们看待北伐军已经不是什么王师,根本不会箪食壶浆配合南朝北伐。南朝在北方人心不断淡化的情况下很难开展长期战争。
随着北方汉化的不断深入,北朝反而以华夏的正统地位自居,已经完全将北伐军视为入侵者。陈庆之为什么没法在洛阳长呆,除了尔朱荣的武力威胁外,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北方士大夫群体已经不认可南朝的正统地位。
就连陈庆之在实地考察了洛阳的方方面面之后,也对南朝的正统地位产生了怀疑。
南朝唯一的优势就是文化地位,如今在文化层面已经被否认,那么其已经被北朝全面压制。
南北方还有一个重要区别:南朝暮气沉沉,北方朝气蓬勃。
南朝由于世族长期主政并在文化层面形成了垄断之势,所以世族颓靡、清谈、务虚、奢侈的风气就不断稀释南朝的武力基因,到了梁武帝时期,世族已经是全面衰弱的节奏。最具体的表现是:南方人早衰,三十五岁就已经是老年人的样子;建康令王复在看到马后吓得大叫,以为是老虎...
这样的素质、这样的风气,怎么可能在战场上创造胜利。
也就是说,南朝是复制了西晋清谈、务虚的作风,导致整个江南暮气沉沉。就算偶然出现了极少数的军事精英,也会迅速被这种风气所同化。
梁武帝后期为什么不再发动大规模北伐,就是因为,他对南朝的现实是无比清楚,不想让失败冲击自己的皇权。
而北朝就不一样了,游牧民族尚武、务实的作风给北方的基因、文化都来了一次大换血,始终是朝气蓬勃的状态。
北方精英通过对汉人和胡人优势的整合使北朝在武力、文化层面同时形成领跑地位,当北朝将这种优势转化到战场上之后,南朝根本就不是对手。
等于说,任何一个层面,南朝后来都全面落后于北朝,当南梁末年,江陵、巴蜀、淮南等战略重地丢失之后,南朝的命运就已经注定。
战争,永远拼的是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