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经济学：探索经济决策背后的科学奥秘
神经经济学：探索经济决策背后的科学奥秘
神经经济学是神经科学、心理学和经济学的交叉学科，主要研究个体在做出经济决策时大脑如何处理信息和权衡选择。经过20多年的发展，神经经济学已经成为一个重要的研究领域，不仅推动了对人类决策过程的理解，也为实际应用提供了新的视角和工具。
神经经济学起源于20世纪90年代末，主要研究个体在做出经济决策时大脑如何处理信息和权衡选择。它的兴起主要源于两方面原因。一方面，经济学家认识到以理性经济人为前提的经济学理论难以解释现实中的非理性决策，开始寻求心理学、认知科学的帮助，希望理解决策背后的心理和神经机制。另一方面，现代神经科学的进步，为研究者提供了直接测量人脑活动的工具，使认知神经科学开始将决策过程与神经活动联系起来，经济决策成为重要研究对象之一。因此，神经经济学是吸收了神经科学、心理学和经济学多元研究范式的跨学科领域，具有独特的理论—实证、规范—描述相结合的特点。经济学为神经科学研究提供规范模型，而神经科学的发现又反过来检验和改进经济理论。总体来说，经济学家关注如何建立一个简洁而有预测力的选择理论，而心理和神经科学家更关注决策的真实心理过程和生物学基础。神经经济学试图在两种视角间搭建桥梁，用神经活动检验规范理论，又用计算模型解释大脑的选择机制。
神经经济学五大研究领域
经过20多年发展，神经经济学从起初关注多个较为零散的研究方向逐渐聚焦到五大领域。
决策过程中的神经机制
该领域研究试图揭示大脑在不同决策情境下的运作模式和机制，了解大脑如何整合不同类型的信息来做出选择，并发现影响决策的神经生物学基础，以便改善决策能力和矫正决策偏差。代表学者包括安东尼奥·达马西奥（Antonio Damasio）、乔治·洛温斯坦（George Loewenstein）和科林·卡梅勒（Colin Camerer）。学者们发现大脑的前额皮质（尤其是前扣带回和腹内侧前额叶皮质）在评估风险和奖励时的重要作用，以及多巴胺系统在奖励预测中扮演的关键角色。
奖励与动机
该领域研究试图理解大脑中与奖励和动机相关的神经网络和神经递质的功能，探索如何通过调节这些神经机制来改善行为和决策，尤其是奖励驱动的行为。代表学者包括沃尔夫拉姆·舒尔茨（Wolfram Schultz）、布赖恩·诺斯（Brian Knutson）等。研究揭示了多巴胺在奖励学习和动机中的核心作用，并发现大脑中的伏隔核、腹侧被盖区在奖励处理中起关键作用，明确了这些神经回路在动机和奖励行为中的功能。
风险与不确定性
这一类研究试图理解大脑在风险和不确定性情境下的运作模式和决策策略，揭示大脑如何评估和应对不同类型的风险，并探索如何通过调节这些神经机制来改善决策，特别是在高风险和不确定性情境下。代表学者包括保罗·格雷舍（Paul Glimcher）、伊丽莎白·菲尔普斯（Elizabeth Phelps）和乔治·洛温斯坦（George Loewenstein）。学者们发现伏隔核在高风险高奖励情境下表现出显著的活动变化，前额叶皮层在处理不确定性和做出决策时意义重大。这一发现有助于理解为什么在面对不确定性时，有些人表现得更为谨慎或冒险。
社会决策
主要探索大脑如何在社会互动和社会情境中处理和评估社会信息（如信任、合作、竞争），以及社会情境如何影响个人的决策行为，揭示大脑在不同社会情境下的运作模式和决策策略，并探讨如何通过调节神经机制改善社会行为和决策。代表学者包括保罗·扎克（Paul Zak）、科林·卡梅勒（Colin Camerer）和恩斯特·费尔（Ernst Fehr）。扎克发现催产素能带来更高的信任倾向，在促进信任和合作行为中起重要作用；卡梅勒的研究则指出，大脑在进行社会比较时，前扣带回皮层和腹内侧前额叶皮质活跃会影响对他人行为的评估和决策。
跨期决策
该领域研究试图解答大脑如何处理和评估即时与延迟奖励、时间折扣的神经机制，以及哪些因素影响人们对未来奖励的折扣率，重在理解大脑在权衡即时与延迟奖励时的关键神经机制和路径，并探索如何通过调节这些机制改善决策。代表学者如乔治·艾因斯利（George Ainslie）、丹·艾瑞里（Dan Ariely）和塔利·沙罗特（Tali Sharot）。艾因斯利的研究揭示了情境和情绪对时间折扣的影响，学者们还发现前额叶皮层在处理长远决策时活动显著。这不仅加深了我们对大脑在时间折扣情境下的理解，也为实际应用提供了宝贵指导。
神经经济学研究前沿方向
随着社会发展和新技术涌现，神经经济学领域出现了三个尤为引人注目的前沿方向：社会神经经济学、情绪对经济决策的影响，以及决策神经科学与人工智能的融合。
社会神经经济学
专注于探索个体在社会互动中如何做出经济决策，这包括信任与合作、社会偏好、竞争与博弈以及社会归因，解析人们在复杂社会互动中的行为动机和神经基础。研究中常利用先进的神经成像技术如功能性磁共振成像（fMRI）和正电子发射断层扫描（PET），结合心理生理测量和精心设计的行为实验。保罗·扎克、科林·卡梅勒和恩斯特·费尔在该领域做出了开创性的贡献。在当前社会快速变化的背景下，社会神经经济学提供的洞见不仅能帮助企业更好地设计激励机制，增强员工归属感和满意度，还能帮助政府和组织理解社会压力如何影响人们的经济选择和社会行为，设计出更有针对性的经济刺激措施和公共卫生策略。这一学科不仅加深了我们对大脑如何在社会情境中做出决策的理解，也为应对现代社会的复杂挑战提供了宝贵的策略和工具。
情绪的经济影响研究
深入探讨情绪如何塑造个体在面对风险和不确定性时的经济决策。随着全球经济环境的复杂化及金融市场波动性的增加，理解情绪对经济行为的影响变得尤为重要。研究者们结合行为实验与神经成像技术，详细观察情绪如何改变大脑中处理奖励、风险和决策的相关区域活动，揭示情绪状态如何无形中影响人们的购买决策、投资选择和其他经济行为。在实际应用上，由于金融市场常受到群体情绪的显著影响，所以该研究方向对金融行业尤为关键。理解情绪如何驱动市场参与者的行为，可以帮助金融专业人士和政策制定者设计更有效的策略稳定市场并预防金融危机，还能指导企业如何在广告和产品设计中利用情绪激发消费者的购买欲望。这些研究深化了我们对经济行为心理和神经基础的理解，为应对现代社会中的经济挑战提供了新的视角和工具。
决策神经科学与人工智能的相关研究
是神经经济学中的一个创新交叉领域，探索如何将人类的神经决策过程与人工智能技术结合起来，以模拟和优化人类的决策行为。该研究方向特别关注如何通过机器学习模型解析和预测大脑在面对复杂决策时的行为模式，通常使用先进的神经成像技术收集大脑活动数据，并将这些数据输入复杂的计算模型中，通过算法学习大脑如何在不同情境下做出决策，尝试在模拟环境中重现人类的决策过程。此外，利用增强现实和虚拟现实技术，研究人员能够在受控环境中模拟决策场景，进一步精细化模型的预测能力。在实际应用中，这种跨学科方法已经在金融分析、健康医疗决策支持以及公共政策制定中显现出巨大潜力。随着技术的进步和数据分析能力的提升，决策神经科学与人工智能的结合预计将在未来更广泛地应用于经济、社会和医疗等多个领域，帮助人类做出更理性、更有效的决策。
推动我国神经经济学创新发展
为实现我国神经经济学的快速发展，需要学界、产业界和政府多方协同，切实提升学科的本土适应性和国际影响力。
一方面，立足我国发展实际，加强问题导向的本土化研究。我国正处在经济转型和社会变革的关键时期，产业升级、消费市场、社会治理等多个领域都迫切需要神经经济学的洞见和方法。因此，神经经济学的研究应深入探索我国社会经济特点和实际需求，尤其是针对中国市场的独特性进行研究，如探讨消费者的购买决策、金融市场的行为模式以及社会信任与合作等问题。可开发反映我国文化和社会结构的实验范式，利用庞大的社交媒体和电子商务平台产生的大数据资源，并建立跨学科合作机制，将研究成果转化为政策建议和商业策略。充分发挥神经经济学在促进经济政策制定、优化企业战略及改进公共服务等方面的重要作用，推动我国经济和社会高质量发展。
另一方面，敏锐把握科研前沿，加快与国际接轨，提升中国原创理论的全球影响力。首先，应加大对先进神经科学研究设施和技术的投资以支持理论创新，特别是基于中国特有的社会经济现象的原创性理论。其次，通过与全球顶尖研究机构建立合作，增强国际学术交流和合作。这不仅能提升研究的深度和质量，也有利于中国学者在全球神经经济学研究中作出更大贡献。再次，应加强跨学科课程和学位体系的建设，如结合经济学、心理学、神经科学和数据科学，培养具备全面研究能力的专家。最后，推出针对年轻科研人员的扶持计划，如提供研究启动资金、建立导师制度和规划职业发展路径以吸引和留住人才。通过这些综合措施，推动中国在神经经济学领域实现与国际科研接轨，逐步提升在全球科学研究中的地位和影响力。
本文原文来自澎湃新闻，作者系上海工程技术大学管理学院副研究员；之江实验室智能社会治理实验室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