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宫为什么忧郁？——我为什么喜欢《凉宫春日的忧郁2006》的乱序编排

凉宫为什么忧郁？——我为什么喜欢《凉宫春日的忧郁2006》的乱序编排

暑假无所事事的日子里决定开启我的补番计划，第一个下手的目标就是《凉宫春日的忧郁》。虽然很多人都跟我说直接看09版就可以，但本着两手都要抓的原则我还是决定从以乱序闻名的06看起。事实证明，凉宫06没有让我失望。在凌晨两点看完凉宫06的第14集后，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乱序编排之中所蕴含的某种关联让我大为震撼，且无比感动。虽然作为一部快20年前的动画，可能已经有无数人对其进行了无数细致入微的剖析，但在与朋友畅谈感想后，我还是决定从我自己的角度出发擅自揣摩一下制作组编排之中的用心，将我心中的感动简单地通过文字量化。这便是这篇文章的目的。

图 1 凉宫06的播放顺序以及实际对应顺序

凉宫为何而忧郁？

要想明白凉宫06编排的用意，我认为首先要明白的一点便是“凉宫春日为什么忧郁”。

抛开第一集的1096大冒险不谈，动画的第二、第三集为我们充分展现了凉宫春日这个主人公的形象，其中最重要的个性便是“向往不平凡”，动画提到了凉宫春日“一入学就把所有的社团加了一遍又退出”、“同意了所有男生的告白又光速把别人甩掉”这一点。凉宫期待的是未来人、外星人和超能力者，背后蕴藏的是对超现实生活的期待，加入各种各样的社团也是为了想看看能否有新的体验。有意思的一点是，向往不平凡的凉宫为什么还会有跟男生交往的想法呢？一方面可能是想要看看恋爱能不能带来别样的刺激，另一方面这也是凉宫这个不寻常的人身上“社会性”的体现，即她也有普通人的一面。

凉宫意识到了自己无法在这个学校找到她想要的刺激，于是决定创建SOS团，而众人也为实现她的愿望聚集到她身边。忧郁2~4与其说是讲凉宫的故事，不如说是在从阿虚的视角展开世界观，从而侧面突出凉宫这个人的不平凡。忧郁2、3告诉我们长门有希、朝比奈美玖瑠和古泉一树都不是正常人，忧郁4则通过朝仓凉子这个角色进一步凸显出了凉宫春日这个存在的重要性——在这个世界里，凉宫春日就是绝对的神，周围所有人的行动都是以她为中心。凉宫春日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个无比重要的存在，换言之凉宫春日这个存在本身便是最大的超现实。然而，唯独只有凉宫春日本人无法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我们会看到在忧郁5里，凉宫兴致勃勃地去寻找朝仓凉子失踪的真相，却在回程突然陷入情绪低落。可能是认为阿虚无法理解她的孤独，也可能是觉得自己的一切所作所为不过是过家家，根本没有触及到“超日常”的皮毛。这一点，在忧郁6的开头体现得更为明显。身着兔女郎服的凉宫反反复复给朝比奈换发型的行为，背后蕴藏的是她心中的不安与焦躁。此时此刻，她恐怕是意识到了自己此前的所有追求不平凡的行为，都不过是徒有其表吧。

图 2 第十四集也是忧郁6的开头，平静的部室下焦躁的凉宫

于是，看到这里，我想我们应该都能多少理解凉宫春日忧郁的原因——凉宫春日在儿时的一场棒球赛中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于是定下了远大的目标，决定在这个世界上留下自己的痕迹。然而，自己能力的不足以及现实的残酷不断在告诉她，这个世界远比她想象的要无趣。无论怎么努力都仿佛和超现实相去甚远，最终这份反差在她的心里留下了巨大的压力。在忧郁6的最后，阿虚告诉凉宫，比起她所创造出来的这个充满着刺激的新世界，现实世界中也有更多值得去发掘的美好。尽管故事通过一个很浪漫的吻来强行收尾，但这一番话多少也改变了凉宫春日这个人的观念与底层行为逻辑。到此，凉宫春日不再忧郁。

图 3 忧郁6最后的一吻，以一个浪漫的方式将凉宫春日拉回“现实世界”

这部作品是遵循什么叙事结构？

到此，我们明白了凉宫春日为何而忧郁，以及忧郁是如何解决的。那么，如果从顺序的视角来看，这部动画的结构就非常清晰明了了。动画的第二、三、五、十、十三、十四是凉宫春日的忧郁1~6，也对应着09版本的第一到六集，而后面的各种故事则是在她忧郁解决后发生的故事。因此，我们可以在各个小篇章之中，看到一个有所改变的不再忧郁的凉宫。如果说忧郁中的凉宫为了追求不平凡，做出的行动都带点符号化的单调意味（如对朝比奈反复换装、在学校的操场上画图），那不再忧郁后的凉宫，则是将自己的目标改变为“尽自己所能享受生活”。所以凉宫不再执着于未来人、外星人和超能力者，而是去打棒球、去无人岛当名侦探甚至去拍电影。要说这些行为有什么共同点，就是更像是一个想要享受青春的高中生为了不留遗憾而做出的种种决定。

凉宫最大的改变，我想在第十二集《Live alive》中最能体现。这一集不仅给我们留下了流芳百世的《God knows…》，还给我们展现了一个愿意为满足即将毕业的学姐的心愿，毅然上台顶班演出的凉宫；一个事后会检讨自己演出中的不足，并接受了来自前辈的道谢的凉宫；一个对未来生活有了新的期待，不再认为自己是独自一人的凉宫。这一集告诉了我们，那个曾像个怪人一样格格不入的凉宫，也渐渐地培养起了自己的“社会性”。

图 4 第十二集中阿虚的台词，凉宫春日的转变的一个缩影

如果说凉宫的改变是这部动画的一条线索，那无处不在的SF相关内容想必也是这部动画的一条线。每当你觉得《凉宫春日的忧郁》是一部轻松的校园动画时，这些SF内容就会跳出来，提醒你这个世界其实是带点特别的。比如长门有希的各种神乎其神的“高速神言”以及堪称万能的情报操作，比如朝比奈美玖瑠的未来人身份以及时间穿越，又比如古泉一树的超能力和“封锁空间”这一奇妙的设定。这些动辄关乎世界存亡的设定在忧郁的凉宫身上显得格外沉重，但在改变后的凉宫身上就不过是剧情之中的小小调味品。比如第七集中，仿佛是为了排解凉宫的烦闷，不幸的电脑部部长就在封锁空间里被关了整整三天。但到了第六和第八集的孤岛症候群里，古泉安排下的这一出侦探戏就显得轻松了许多，毕竟“没有真实的人员受到伤害”。

图 5 第八集，没有死人的“杀人案”显得格外温柔

乱序编排的用意是为何？

明白了这个故事的叙事结构后，我们似乎也能够多少揣度到制作组乱序编排的用意之所在。

如果按照顺序编排的话，《凉宫春日的忧郁》这部动画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首先，上来我们会看到一个完全不讨喜的女主角以及无比沉重的前半段，大量的设定扑面而来，主线剧情高速推动，甚至还有打斗元素以及刺激的生死搏斗。坦白来说，凉宫春日这种类型的女主角，放到2024年的当下，多少会被人贴上“霸凌者”、“自我中心”的标签。而忧郁6集所有人都围绕着凉宫行动这一事实更是在强化这一点。而在六集播完后，剩下的8集便都是单元回，打打棒球拍拍电影搞搞乐队，似乎和前半部的紧凑气氛大相径庭。从节奏上来讲，最终的14集动画会呈现前半部分过于紧促，而后半部分又过于松弛。

于是，为了让故事节奏尽可能地符合一般14集动画的曲线，我们最终看到了这个乱序版本的凉宫06。为了让叙事不显得突兀，我相信制作组也融入了大量的自己对原作的理解。比如在第五集的忧郁3中提出了古泉一树的超能力者设定后，就接上了孤岛篇这个古泉主导的篇章来进一步强调古泉的背景，并在第六集的电脑部部长消失篇里引出了封锁空间以及古泉的超能力。而在第九集这个平静的日常回后则是接上了刺激的忧郁4来提醒你故事主线的存在。最令我满意的编排，便是在第十二集《Live alive》后紧接而来的忧郁5、6。在给我们展现了一个充满社会性的凉宫春日后，再用两集动画提醒你，曾经的凉宫春日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及她为什么能够得到这样的改变。这样的穿插安排，在丰富凉宫春日这个女主人公形象上可以说是作用显著。至于将朝比奈大冒险放到第一集的做法，则是让我想起了《银魂》动画的前两集，同样是让人一头雾水。可能是制作组认为这种“当头一棒”式的编排十分酷吧，某种意义上这也是一种魄力的体现。

图 6 第一集，朝比奈开口的那一瞬间我就没绷住

结语

以上所有内容都是我在没有看过制作组访谈的前提下的融入了大量个人理解的擅自揣摩。从我的角度来说，我十分喜欢这种充满制作组用心的编排方式，不过能够在第一次看的时候就接受这样的乱序编排也可能是因为我有一定的原作基础，所以对于完全没有接触过此系列的观众的观感我是无从得知。凉宫06作为一部具有时代意义的动画，在快20年后的今天再次观看还是感慨颇深，看着Staff表上的那些Big name也是令人思绪万千。尽管时代一直在改变，同一部动画在每个时代也可能会带给人不同的感受，但我相信每个时代的人都能在同一部动画中得到相同的感动。我想，这便是一部动画从制品到艺术品的转变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