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雪岩失败的真正原因,巧妙运作保存住胡庆余堂百年品牌
胡雪岩失败的真正原因,巧妙运作保存住胡庆余堂百年品牌
胡雪岩,这位晚清著名的"红顶商人",在1882年的生丝战中遭遇重大挫折,最终导致其商业帝国的崩溃。然而,在其人生最后的时刻,他展现出了非凡的智慧,通过"债转股"的方式成功保全了胡庆余堂这一百年品牌。
1881年,胡雪岩因协助左宗棠收复新疆有功,被授予布政使衔,赏穿黄马褂、官帽上可戴二品红色顶戴,真正成为赫赫有名的"红顶商人"。慈禧太后还给了胡雪岩一个大蛋糕,把江苏、浙江、江西、福建四省的税收管理和财政汇兑大权交给了胡雪岩,由他代理"四省公库"。
此时的胡雪岩,不论在官场还是商场都达到了人生巅峰。胡雪岩名下的阜康银号鼎盛时期资产达到2000万两白银,财大气粗的胡雪岩认为自己终于可以和洋商打上一场翻身仗。
当时,英美各国在上海开设机械缫丝厂,中国传统手工缫丝的生产效率和质量无法与机械缫丝竞争。洋商为了进一步掠夺中国的廉价劳动力和原料,垄断蚕丝出口市场,拼命压低生丝价格,抬高厂丝价格,从中攫取暴利。
胡雪岩早就想从洋商手中夺回生丝的定价权。1882年5月,他大量购进生丝8000包,到10月达1.4万包,见丝就收,近乎疯狂。
与胡雪岩同时代的晚清学者欧阳昱在《见闻琐录》中详细记录了这场商战的惨烈景象:"其年新丝一出,胡即派人大量收购,无一漏脱,外商想买一斤一两而莫得,无可奈何。向胡说愿加利一千万两,如数转买此丝,胡非要一千二百万两不可。外商不买,过了数日,再托人向胡申买,胡坚持咬定此价。外商认为生丝原料仅操纵在胡雪岩一人之手,将来交易,唯其所命,从何获利。决心不买胡之生丝,等待次年新丝出来再说。胡雪岩则邀请丝业同行合议,共同收尽各地生丝,不要给外商,迫外商出高价收购,这样我们必获厚利。"
一开始,胡雪岩的战略似乎奏效。西方学者斯坦利在《晚清财政》一书中记录:"1882年9月,上海一级生丝价格已高涨至17先令4便士,而在伦敦交易所的价格仅为16先令3便士。"中国国内价格反超国际期货价。
1883年8月,生丝战进入决战时刻,胡雪岩前后已投入资金超过1500万两,继续坚壁清野,囤货坚挺,大部分上海丝商停止营业,屏气而作壁上观。胡雪岩和洋商双方都已到忍耐极限,眼见胜负当判,谁知局势忽然大变。
变数之一,意大利生丝突告丰收, 欧洲期货市场的紧张顿时暂缓,消息传回中国,丝商心态开始动摇。
变化之二,中法因越南问题交恶,爆发战争。1883年10月,法国军舰驶抵上海吴淞口,扬言进攻江南制造局,局势紧张,市民提款迁避,市面骤变,金融危机突然爆发。外国银行和山西票号纷纷收回短期贷款,个人储户也紧急提现。
1883年11月,江浙丝商的价格同盟开始瓦解。世事如此,胡雪岩已无力回天,不得不开始抛售生丝,价格一路狂泄,胡雪岩损失白银近千万两。
胡雪岩生意惨败的消息迅速传播,各地官僚、储户竞提存款,一些与左宗棠、胡雪岩不和的官员乘机逼催官饷。可怕的挤兑风潮开始出现,阜康银号先是杭州总舵关门,继而波及北京、福州、镇江以及湖北、湖南等地的二十多个字号。
1883年12月6日,兼管顺天府事务的都察院左都御史毕道远和顺天府尹周家楣,联名上了《阜康商号关闭现将号伙讯究各折片》,告知朝廷京城阜康银号倒闭,这是目前在清宫档案中查到关于胡雪岩破产的最早记录。奏折说阜康银号伙计汪惟贤前来自首,供认银号已经倒闭,负责人已经弃店逃跑。
1883年12月6日,清廷下旨查办:"阜康商号闭歇,该号商经手公款及各处存款甚多,亟应严切究追。着毕道远、周家楣提讯该号伙汪惟贤等,将公私各款,逐一清理。并着何璟、刘秉璋密速查明商人胡光墉原籍资财,以备偿抵亏短公款。至各省有无寄顿资财,即由顺天府咨行各该督抚,一并查明备抵。"
尽管对钱庄的清点是秘密进行的,但达官贵人在阜康银号的存款还是逐渐为外界所知。
12月18日,户科掌印给事中邓承修,上奏举报刑部尚书文煜在阜康银号存银有70多万两,要求查清这些巨款的来源。此折惊动了病中的慈禧,当日即下旨让顺天府究查。
顺天府清点的结果:阜康银号的账簿中,有"联号开列银四十六万两,第一号上注明文宅字样"。这四十六万两中,文煜的哥哥、曾任江西布政使的文祥承认十万两为自己历年养廉银的结余。至于其他36万两,慈禧在12月25日要求文煜如实交代来源。
文煜不敢怠慢,当日上折告诉慈禧:自己从道光年间即出任地方官迄今30多年,加上还担任过管理海关、崇文门税务等"优差"。存在阜康银号的36万两,都是历年养廉银、薪俸结余。
12月25日,慈禧发布了对文煜巨额存款的处理决定,承认文煜所言非虚。为平息舆论,要文煜拿出10万两充公。
虽然看似凭空损失了10万两,但文煜日后却因胡雪岩倒闭案而有意外收获。
1883年12月27日,清廷下旨,将胡雪岩革职,让左宗棠全面负责查办胡雪岩破产案,勒令胡雪岩迅速将亏欠的公私款项还清,否则从重治罪。
谕旨云:"现在阜康商号闭歇,亏欠公项及各处存款,为数甚巨。该号商江西候补道胡光墉,着先行革职。即着左宗棠饬提该员严行追究,勒令将亏欠各处公私等款,赶紧逐一清理。倘敢延不完缴,即行从重治罪。并闻胡光墉有典当二十余处,分设各省;买丝若干包,值银数百万两,存置浙省。着该督咨行各该省督抚,查明办理。"
最早在密查胡雪岩欠款和财产时,清廷并没有通知左宗棠,追偿时却让左宗棠办理。胡雪岩家产主要在杭州,按理应该是浙江巡抚和闽浙总督负责。左宗棠时任两江总督,两江辖境为江西、安徽、江苏,并不包括浙江。朝廷深知左宗棠与胡雪岩的紧密关系,当初查访时没有通知左宗棠,或许是怕他向胡雪岩通报。而让左宗棠追偿,则有保护老臣左宗棠和宽免胡雪岩之意。
左宗棠画像
1884年1月26日,左宗棠第一次具奏,汇报一下查办情况:
在阜康银号倒闭之前,作为两江总督的左宗棠曾让江宁藩司提银二十万两交胡雪岩采办军火。阜康银号倒闭后,胡光墉向左宗棠提出将杭州广顺、泰安两典架本钱14.6567万串,优先备抵户部款项;湖州公顺典架本钱仅有18.4191万串,不足备抵金陵军火银20万两,不足部分,将典屋8所及器具、什物、服饰备抵。左宗棠批准了这一方案。
这是左宗棠第一次上报,查封备抵的重点是户部款项,前者是朝廷最关心的,后者又直接与自己有关,理应交代,以避嫌疑。
左宗棠令江宁布政使梁肇煌具体负责此案。这当中,左宗棠又接到户部咨文,让其查明胡雪岩经手的其他几笔款项。最后,据梁肇煌查明,胡雪岩所欠公款和现有资产,虽然款目比较复杂,但整体来说,资债尚可相抵。
胡雪岩的公款债务143余万两,私款债务80余万两,合计接近230万辆, 对于这些债务,胡雪岩以26家典当铺,及其房屋,1家衣庄作抵,公私两款,均属有抵。
户部咨文中提到的"西征光绪七年所解华洋商款四百万两款内,革员胡光墉扣存银10万余两",1884年5月1日,清廷下旨,再次追究这笔钱。
左宗棠接到户部咨文后,上奏折为胡雪岩求情,表明此系因公用款,应免于追缴。左宗棠在奏折中陈述,这10万余两款项,是胡雪岩经手借洋款时产生的费用,用现在说法,属于差旅费、招待费等办事费用,并非胡雪岩侵占。左宗棠在奏折中还特意提到胡雪岩的乐善好施:"胡光墉虽业商贾,颇知好义急公,当宽裕之时,捐赈动辄数万,即上年捐修范公堤、川沙堤,计钱亦八万串,有奏案可查。"
胡雪岩在破产后体现出了徽商有担当的风骨,积极偿还公款私款债务,没有辜负左宗棠的信任。
而且妥善安置好了自己的母亲、夫人和十几房姨太太,并设法保全了胡庆余堂,甚至自己的身后之事,他都做了周密安排,以至于他去世后一百多年,都无人知晓他葬在何处。
胡庆余堂是胡雪岩本着悬壶济世的原则建造起来的,耗费了胡雪岩半生的精力。
胡雪岩当初建造胡庆余堂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的母亲。胡雪岩的母亲是一个善良淳朴的女人,看到儿子建造的胡庆余堂这么受欢迎,心里一直是很高兴的。并且因为母亲在药堂里帮忙还找到了一些晚年的乐趣,所以,他为了母亲也要想尽一切办法把胡庆余堂保留下来。
胡雪岩找到了一个人,前文提到的刑部尚书、总管内务府大臣、协办大学士文煜。胡雪岩与文煜素有旧交,文煜和兄长共在阜康银号存款达46万两。胡雪岩与文煜商定,将胡庆余堂及私人花园"芝园"抵给文煜,仅留红股10份。
胡雪岩故居"芝园"
文氏接办后,管理人员、技术人员、经营方针等均照旧不动,胡庆余堂照常经营,生意不息。
1899年,文家与胡家又订了一份契约,从胡庆余堂红股180股内,又提出8股分给胡家后代,作为昔年创业之劳。这样胡家红股共计18股,定为"雪记招牌股"。
胡庆余堂这第一次易主,其实就是现代金融中的"债转股",把原来的债权债务关系,转变为控股与被控股的关系。债权转为股权后,原来的还本付息就转变为按股分红。更具创意的是,在完成"债转股"的过程中,还保留了胡氏的"雪记招牌股",这为胡庆余堂百年品牌的延续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
单从胡雪岩对胡庆余堂"债转股"的精彩处理方式,不得不佩服胡雪岩的经商天赋。
1885年9月5日,左宗棠在福州病逝。
1885年12月6日,胡雪岩郁郁而终。
胡雪岩破产后,遣散了所有的姨太太,只有九姨太章氏死活不肯走,与胡雪岩的母亲、妻子陪在胡雪岩身旁。由于胡雪岩母亲年事已高,妻子悲伤过度,料理胡雪岩后事的只有这位九姨太。九姨太秘密埋葬胡雪岩后,上吊自杀,胡雪岩的墓地百年来一直无人知晓。
直到1992年,胡雪岩去世后107年,才有胡庆余堂一位老员工出于对胡雪岩的敬仰,费尽周折,在杭州市西湖区转塘街道中村杨家门鹭鸶岭找到了胡雪岩的墓地。
胡雪岩临终前告诫子孙:"勿近白虎","勿与李姓通婚"。
这里"白虎"指的就是白银,意思是后代不要经商。
至于不与李姓通婚,有人分析是因为李鸿章为了扳倒左宗棠而对胡雪岩下手,所以胡雪岩痛恨李鸿章而不许后代与李姓通婚,这个解释是不对的。胡雪岩后人明确表示,"原来我们祖上是姓李,做官的,因奸臣陷害,逃到安徽,为姓胡者相救,所以改姓胡。因此我们与姓李的不能通婚,原是一家人。"
胡雪岩的直系后代有200余人,少数在国内,大多在海外,分布在7个国家。几乎都不经商、不从政,基本"从文从教从自然科学"。
胡雪岩去世后,《申报》曾有简短报道,可以作为对胡雪岩一生的客观评价:
"昨有友人自武林来言,前办西征后路粮台、江西候补道胡雪岩观察,于本月初一日子时弃世,初三大殓。闻之不胜惋惜。按,胡君白手起家,以布衣而名达九阍,誉隆四海,左文襄极为倚畀。虽时运不齐,晚年泰极而否,然其平日施药、施衣,行善不倦,钱江义渡嘉惠行人,至今往来者莫不颂其德勿衰,其为人亦有足多者。乃文襄薨未百日,而胡君亦随箕尾而去。吁!可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