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国内票房依赖向世界影坛冲击：中国电影亟待打通国际发行渠道
由国内票房依赖向世界影坛冲击：中国电影亟待打通国际发行渠道
《哪吒之魔童闹海》（以下简称《哪吒2》）登顶世界动画票房榜首，不断向世界电影票房第四名《泰坦尼克号》逼近。但就海外和内地票房成绩，不难发现中国电影似乎并不乐观。多名业内人士和专家学者表示，过度依赖国内市场，不仅使中国电影缺乏走出去的动力，更有可能造成残酷内卷。
中国电影海外票房占比低
据中国电影票房网站及相关网络报道，在特效上可比肩好莱坞大片的中国科幻电影《流浪地球2》，国内票房约5.6亿美元，海外累计票房仅逾1000万美元；《长津湖》国内票房横扫近8亿美元，但北美票房仅约150万美元；即便是承载着全球华人梦想和被中华文化圈广泛认同的《哪吒2》，创神话地在中国市场（含港澳台）狂收20.8亿美元，海外票房变现也仅4500万美元，占比总票房的2.1%（票房和汇率数据截至3月30日18:00）。
负责《哪吒2》东南亚市场发行的创艺电影行政董事李慧娴透露，截至受访时《哪吒2》在马来西亚、新加坡、泰国、印尼、菲律宾上映所斩获票房约合1.1亿元人民币，与同期北美票房约合1.5亿元人民币的成绩，成为《哪吒2》海外票房的最主要来源。
《哪吒2》的现象并非个案。数据显示，2023年全球票房排行榜前50位影片中，共有14部影片的第一出品来源国为中国，这些影片共取得46.3亿美元票房，其中43亿美元来自中国本土市场，占比高达92.9%，而海外市场的票房占比仅为7.1%，远低于Box Office Mojo统计的好莱坞影片海外票房平均占比的67%。
《哪吒2》新加坡票房不俗。（网上图片）
海外发行渠道依赖零散代理
业内人士透露，《哪吒2》在东南亚票房的亮眼成绩，与中国在当地的经济辐射关系明显且基本成正比。但需要正视的是，中国电影的海外发行目前主要依赖零散代理，即便代理愿意尽力推动海外上映事宜，也因缺乏议价能力而事倍功半。
《哪吒2》北美发行方华人影业总裁应旭珺表示，《哪吒2》在北美上映时正赶上迪士尼漫威《美国队长4》同期上映，而迪士尼与IMAX签署有除中国市场外的全球独家排他性协议。协议规定，在迪士尼相关作品于IMAX上映的两周内，不允许非迪士尼作品使用IMAX渠道。为了保证《哪吒2》的上映，华人影业采取超前点映等方式规避了相关问题。但因缺乏系统发行网络，华人影业不得不一家影院一家影院地去谈上映和宣发事宜。
中国电影在北美也曾拥有庞大的落地渠道。2021年5月底，万达集团宣布出售旗下美国电影公司AMC娱乐。该公司在万达集团于2012年5月以7亿美元价格收购时是美国第二大院线，而在出售时已成长为全球最大电影连锁院线。
亟需建立中国电影可控渠道
香港导演唐季礼认为，可控的发行渠道是电影能否成功走出去的重要因素。他以《红番区》的发行经验为例，指出作为一部纯港片，能够成功在国际发行，其背后的核心因素是香港嘉禾联合当地渠道共同推进发行事宜。“电影强国亟需建立自己的渠道和打通海外更多渠道，在发行端不断激活影片的海外市场活力。这关系到如何盘活行业的创作、制作、发行等问题。但电影完整产业链的搭建，只靠民营企业不够，政府也需要加大力度。”
《哪吒2》海外票房分析
中国电影发行和票房数据（2023年）
《哪吒2》海外票房分析
地区 票房（人民币）
中国（含港澳台）：151.23亿元（截至3月30日18:00）
东南亚：1.1亿元【其中马来西亚票房已达到3500万令吉（约合5741万元人民币）；新加坡的目标为800万新加坡元（约合4346万元人民币）；泰国票房达100万美元（约合726万元人民币）；印尼上映4日斩获50万美元（约合363万元人民币）；菲律宾为40万美元左右（约合290万元人民币）】
北美：1.5亿元
其他：0.68亿元
海外地区总数：3.28亿元（截至3月30日18:00）
数据来源：猫眼、央视和相关报道
单极榜样损题材多样性
《哪吒2》高票房令业内人士充满隐忧。他们指出，《哪吒2》的单极榜样，严重挤压了其他类型片的生存空间，甚至会导致相关类型片的种子电影出现断档。他们认为，电影强国必须做到产业链完善和多元，而不是仅守一条发展路径和专攻某一个领域，更需将日本动漫发展的教训作为前车之鉴。
3亿元将成投资上限？
据中国电影票房网站信息显示，即使已经热映达60天，《哪吒2》当前排片占比仍逾23%，而在春节档期间其排片更前所未有地超过57%。反观同期电影《唐探1900》排片率仅9.7%；《射雕英雄传之大侠》和《蛟龙行动》的排片率更是被挤压得更甚。这意味着因春节档排片率的倾斜，《哪吒2》独占国内近六成的春节档票房。
《落凡尘》导演钟鼎表示，排片的高占比让《哪吒2》票房奇迹很难复制，但会让资方将更多资源投放在动画电影上。钟鼎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有广东影视投资公司工作人员表示，《哪吒2》的成功，已经让很多公司形成共识，即跟投动画电影，且不考虑总资金在3亿元人民币以上的项目。
中国艺术研究院电影电视研究所所长赵卫防指出，中国距成为电影强国尚有距离。国产电影在创作模式化与雷同化方面问题明显，此外“档期依赖症”的存在也让大量影片扎堆在热门档期上映，导致市场竞争激烈、资源分配不均，让中小成本电影难以获得关注和市场份额。
学者吁鉴日本前车
暨南大学艺术学院、珠江电影学院教授陶冶表示：“其实大家似乎都有一种共识，那就是短期之内，我们拿不出像《哪吒2》这样的电影。我最难过的是《封神2》这样的‘种子电影’在《哪吒2》的比较下，口碑与票房都未达预期而被吐槽。我担忧这很可能让奇幻类型的电影短时期出现断档。”
陶冶解释称，日本是动漫强国但非强者。“如今中美动画电影习以为常的3D特效，鲜有出现在日本动漫电影中。最大原因是在二维动画时期日本太强大，导致本国内市场对这类型‘锁定’令日本多次3D动画电影变革失败，它把自己‘卡死’在二维动画领域了。”
“类型片的发展，最重要的是背后一整套商业化模式的发展，这种模式目前仍为好莱坞模式。”陶冶强调，要做“电影强国”，必须全面发展才能防范风险，也才能将产业化的路子越走越宽。
国内影业尚无出海迫切性
“十四五”规划明确提出，内地每年要有50部过亿票房的国产电影，及到2025年国内银幕总数要超过十万个。“当下内地银幕总数发展已超八万个，这些银幕数都可以直接兑换成电影票房。”著名编剧汪海林表示，银幕数量直接依赖于中国经济的整体环境发展，也为中国电影的国内市场提供了票房保障。
据Comscore和GowerStreet统计的2024年全球总票房数据显示，即便受好莱坞编剧罢工导致的供片量不足等多重因素的影响，美国仍以29%占比成为全球票房市场的霸主，中国以19%的票房全球占比，稳居世界第二大国家市场。
“十四五”规划对中国电影阶段性发展提出明确要求：每年票房过亿国产影片达到50部左右，每年需推出10部左右叫好又叫座的电影精品。数据显示，2024年中国电影票房破亿的国产电影达55部，但叫好又叫座的精品电影似乎仍有欠缺。“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中国电影人曾有一条50%的红线要扛，意思是我们的总体国产片票房不能低于50%。”汪海林说，随着好莱坞等电影在中国的票房号召力也在逐渐下降，现在这条50%红线已非问题。
这意味着，国产电影的国内票房市场未出现饱和，相比冒失地征战海外市场，国内影业公司更乐于安然国内市场。
中国电影该如何走出去
面对好莱坞、迪士尼等影视作品制作和出口巨擘在世界各地市场的高占比，中国影视出口显然需要经历一场异常艰苦的突围。值得一提的是，韩国通过Netflix等流媒体平台独辟蹊径，以创新的剧情、深刻的角色塑造和高制作水平吸引了全球观众，并借助《鱿鱼游戏》《爱的迫降》等作品取得了巨大成功，成为全球热门话题。那么中国应该如何做呢？
陶冶认为，在中国影视出口渠道尚不完善的情况下，可以考虑先从东南亚国家和“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开始，将中国的影视作品送出去，“就像当年的《哆啦A梦》和《猫和老鼠》进入中国一样。”通过利用现有渠道和先期培养，逐渐完善发行网络，向欧美等非传统发行渠道拓展。
熟悉国际发行业务的业内人士表示，海外发行方对世界各地区影视消费偏好较为了解，因此如果中国电影能在制作之初便引入海外发行方的意见，或许会令中国电影“走出去”时少走弯路。可以借鉴韩国以出口目的地观影习惯为导向的模式，对日本出口剧以爱情题材和传统历史题材为主，对东南亚的剧目以爱情题材和家族题材为主，对美国的剧目以爱情题材和搞笑题材为主，对欧洲的剧目以爱情题材和动作题材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