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 破解欧洲匈奴起源与崛起史诗之谜
《科学》| 破解欧洲匈奴起源与崛起史诗之谜
公元370年，一支被称为“匈奴”的劫掠者突然出现在罗马帝国边境，短短数十年间，他们在阿提拉的率领下加速了罗马的衰落。然而，这群改变欧洲历史的征服者究竟从何而来？2025年发表于《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刊》的研究为这一谜题提供了关键线索。
19 世纪的一幅插图描绘了匈奴人，他们让罗马帝国屈服。
历史谜团：匈奴起源的300年断代争议
公元370年，一支被称为“匈奴”的劫掠者突然出现在罗马帝国边境，短短数十年间，他们在阿提拉的率领下加速了罗马的衰落。然而，这群改变欧洲历史的征服者究竟从何而来？传统理论认为其与公元前2世纪称霸蒙古草原的匈奴帝国存在关联，但两者相隔300年的历史断层与考古证据的缺失，使这一假说长期悬而未决。
“我们甚至无法确定'匈奴’一词是否真正延续自东方草原的'匈奴’。”德国莱布尼茨考古中心学者乌苏拉·布罗塞德（Ursula Brosseder）坦言，“这段空白期足以让一个文明彻底消失或重生。”
DNA解码：草原精英的基因迁徙之路
这名匈奴人于 1500 多年前被埋葬，随葬品包括一把剑、饮料和食物祭品以及一条马鞭。
2025年发表于《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刊》的研究为这一谜题提供了关键线索。由德国图宾根大学遗传学家圭多·格内奇·鲁斯科内（Guido Gnecchi Ruscone）与匈牙利罗兰大学考古学家若菲亚·拉茨（Zsófia Rácz）领导的团队，对匈牙利平原上公元400-500年间的匈奴墓葬展开基因分析。结果显示，约12%的个体携带与蒙古高原匈奴精英共享的DNA片段，其中部分人甚至与公元前1世纪的匈奴战士存在直系亲缘关系。
“这些基因携带者可能是匈奴帝国崩溃后西迁的幸存者，”鲁斯科内解释，“他们跨越5000公里险途，历经三代人基因稀释，最终融入中欧。”
杂牌军的崛起：中欧本土与草原移民的融合
研究颠覆了“匈奴军团是单一草原族群”的认知。数据显示，80%的匈奴人基因接近罗马边境的本地族群，仅少数保留东亚血统。他们通过吸纳中欧游牧部落、日耳曼族群，甚至被征服的罗马人，组建了一支多元化的军事联盟。
“匈奴的成功在于其包容性，”论文合著者、马克斯·普朗克研究所学者祖扎娜·霍夫曼诺娃（Zuzana Hofmanová）强调，“他们并非东方草原的'复仇者’，而是一群在动荡中寻求生存机会的混血战士。”
文化符号：头骨塑形与马背传统的草原烙印
考古证据进一步印证了基因发现的复杂性。部分匈奴人墓葬中，头骨因幼年绑缚而呈人工拉长形态，这一习俗与中亚草原文化高度吻合；另一些墓主与马头、马皮合葬，暗示其游牧传统。然而，象征匈奴帝国权力的镀金青铜腰带等标志性器物却未出现。“他们可能选择性继承了祖先的文化符号，但身份认同已悄然改变。”鲁斯科内分析道。
阿提拉之谜：日耳曼血统与帝国缔造者的身份悖论
尽管研究揭示了匈奴军团的多元血统，但其传奇领袖阿提拉的身世仍成谜。语言学家指出，“阿提拉”一名源自古日耳曼语，暗示其可能拥有欧洲本土血统。布罗塞德推测：“他或许是联盟策略的天才，而非基因意义上的匈奴后裔。”这位征服者的墓葬至今未被发现，其DNA真相仍埋藏于历史尘埃中。
证据表明，只有少数人幸存下来，他们适应了当地文化，并在 300 年的时间里与其他草原部落通婚。他们携带着自己的遗传基因，也许还有祖先的记忆，这些记忆保存在“匈奴”一词中，但他们似乎在这一过程中适应了自己的文化。他们的坟墓没有远古祖先的典型特大镀金青铜腰带扣和其他精美的装饰品。“他们如何看待自己——他们是否认为自己与匈奴有血缘关系——我们无法判断，”格内奇·鲁斯科内说。
最终，这些匈奴后裔加入了中欧草原和当地部落的混杂，并在富有魅力的阿提拉的领导下团结起来。
迁徙史诗：从帝国崩溃到跨界征服的生存博弈
5 世纪喀尔巴阡盆地东部文化特征的分布，以及本研究中新测序个体的考古遗址。
研究还原了一段惊心动魄的生存史诗：公元前1世纪匈奴帝国解体后，部分精英向西迁徙，穿越其他部族领地，历经人口与牲畜的惨重损失，最终在300年后抵达欧洲。他们以“匈奴”之名唤醒草原记忆，却以文化适应换取生存空间。“这是一场跨越时空的资源争夺战，”密歇根大学考古学家布莱恩·米勒（Bryan Miller）评价，“他们的成功，写满了妥协与创新的智慧。”
科学意义
这项研究不仅填补了欧亚大陆民族迁徙史的关键空白，更揭示了文明兴衰中个体与群体的韧性。正如布罗塞德所言：“阿提拉的匈奴军团提醒我们，历史的改写者往往是一群无名的'混血儿’——他们带着过去的碎片，在碰撞中创造未来。”
不过，布罗塞德表示，没有证据表明这位伟大的掠夺者本人是匈奴精英的后裔。语言学家指出，他的名字暗示着日耳曼人的血统，而不是东亚人的血统。他的坟墓可能提供了额外的线索，但目前仍未被发现。
参考文献
Andrew Curry. Attila’s Huns were a motley crew of central European locals and East Asian immigrants.Science(2025).doi: 10.1126/science.zk25xg7
Guido Alberto Gnecchi-Ruscone, Zsófia Rácz, Salvatore Liccardo. Ancient genomes reveal trans-Eurasian connections between the European Huns and the Xiongnu Empire.PNAS(2025)122 (9) e2418485122. https:///10.1073/pnas.2418485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