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桌 | 悲剧一次次重演,我们该如何看待网络暴力?
圆桌 | 悲剧一次次重演,我们该如何看待网络暴力?
网络暴力是一个长期存在的社会问题,从德阳安医生自杀事件到韩星崔雪莉自杀案,再到寻亲男孩刘学州之死,类似的悲剧一次次重演。要想更好地治理网络暴力问题,除了需加强相关法律法规的治理之外,也应提升大众的媒介素养与思想素质。
4月24日,为有效防范和解决网络暴力问题,切实保障广大网民合法权益,中央网信办就加强网络暴力治理专门部署“清朗·网络暴力专项治理行动”。此前,德阳安医生自杀事件、韩星崔雪莉自杀案、寻亲男孩刘学州之死等网暴事件一次次受到社会的广泛关注,类似的悲剧却层出不穷。
为何网络暴力难以界定?
于凡 :语言的效果因人而异,非常个体化。如果是身体交锋,那么双方都知道疼痛,就可以避免,但是语言的效果难以衡量,因而很难对于网暴进行界定。
子琪 :网络暴力好像已经成为了一种状态,就像只要有一个名人“塌房”了,人们就会去网暴他。此时被网暴者可以分两种类型,一种人不在乎网络暴力,坚持做自己的事情,此时他们可能会受到某些网友的讽刺“你就是该被网络暴力”,于是评论里就会出现“希望网络暴力战胜你”之类的话;另一种人则因为网络暴力而陷入抑郁情绪,对自身或他人做出一些过激的行为,这时网友才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是否过火。这体现了对网络暴力的判定和应对措施是因人而异的,故而难以对所谓的网络暴力进行界定。就像有些博主看到一些不好的评论,就自称“被网暴”,借此来卖惨,这时候网友也不好判断。
是什么酿造了网络暴力?
雅婷 :关于网暴的成因,我想引用罗翔老师的话:“一个知识越贫乏的人,越是拥有一种莫名奇怪的勇气和自豪感。知识越贫乏,你就越拥护、支持你所愿意相信的东西,因为你根本没有听过与此相对立的观点。”这说明进行网络暴力的人本身是知识贫乏的,因此才会做出网暴他人这种事情。
易臻 :我看到的两个方面分别是网络暴力和网络正义——键盘侠之所以被称之为“侠”,不单单是为了讽刺,在一开始还是有正面意义的。他们拿起键盘像是在守护网络安全,净化网络空间,但他们“伸张正义”的同时,没有意识到他们的言论产生了多大的后果。比如前段时间的康雅雅事件和游泳池医生打猥亵妻子的小孩事件,在事件中,部分媒体——尤其是营销号也是推波助澜的凶手之一。我们看到的网络暴力不仅仅有造谣者的因素,也有成千上万人的不断推动,他们可能无心也可能有意,享受着自诩正义给人带来的快感——说到底就是盲从。
千尹 :我认为成因可以用心理学来解释。根据社会心理学,人数越多的时候,人们更不愿意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因为存在群体压力。但是线下和线上是不同的,在网络上别人不知道我是谁,于是就有“做什么都可以”的心理。网络骂战大多时候都源于双方的一种自恋心理,同时崔雪莉事件中不论是粉丝还是路人都在自我感动,这从头到尾都是自恋情结在作祟。
金燕 :网暴产生的原因,即网络的去情景化。在网络上我们可以通过一段文字,或者是一个短短几十秒的视频就足以对一个人产生一种较为全面的印象。但在我们的生活中,在跟周围的人打交道的时候,我们是对他有一个整体的认识的,不会因为平时生活中的一点偏激言论而对他进行片面的判断。同时,信息茧房一遍又一遍强化用户对自己已有认知的肯定。在热点事件中,各方观点碰撞,当遇到与自己立场不同的观点时,有的人会产生抵触的情绪,甚至是攻击性的情绪,因此导致网络骂战。我很认同一句话:“流量经济本质上就是情绪经济和情感经济”,例如微博,它一般都会把有煽动性,或者有争议的话题推上热搜榜让大家来讨论,从而产生流量。
欣怡 :关于网络暴力的成因,其一是网络暴力的责任追究趋势很弱。一方面,对于受害者来说,他们大多数在面临网暴时会忍气吞声,因为网暴往往找不到具体源头,而且可能造成很恶劣的影响时才会严罚施暴方,也存在花费不菲的律师费最后换来一个无足轻重的道歉的结果——因此受害者的起诉意愿会比较低。另一方面则是人群的责任分担效应,当一些话有许多人都在表达的时候,责任感会分散,就造成参与者产生跟自己没太大关系的想法,网络暴力就产生了——“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但如果真的判罚所有人,那样执法成本很高,而且也容易误伤。尽管如此,我觉得要改变网暴的态势,就务必要提高犯罪成本,让惩罚跟上网暴。
网络暴力的现状及危害
雅婷 :杭州女生只是简单地取快递,却被偷拍造谣,遭受网暴。虽然当事人报警了,也获得了赔偿,事情得到了解决,但她却被公司开除,患上抑郁症,男友为了照顾她也丢了工作。由此可见网络暴力会使受害者的正常生活和身心健康都受到负面影响。此外,更有一个长沙采耳大妈抠脚的事件,拍摄者为了揭发这一行业中存在的不良现象而上传了视频,以提醒行业人员注意卫生。但是视频被上传后,所有人都在网暴大妈,导致当事人失去了生意,家人也开始疏远她。拍视频的人的做法并不妥,他本可以向有关部门举报整改,但是他却选择上传至网络引发网暴,导致了当事人原本的生活脱轨。当事人确实犯错了,但是网暴对她的影响超过了她应该承受的。
刘晨 :网络暴力现状严峻,但社会重视程度不高。19年《社会蓝皮书》显示,近三成青年曾遭受过网络暴力,而“当作没看见,不理会”则是青少年最常用的应对暴力辱骂信息的方式。从性质上分,网络暴力分为非理性的人肉搜索和充斥谣言的网络暴力。抛开触犯法律侵犯公民隐私权的人肉搜索,单看第二种——谣言,指没有事实根据的传闻。当一条消息被发出来时我们无法主观武断地说出它是真是假,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最后事实的真相会浮出水面。如果是一条真实的消息被大家在社交媒体平台上广泛传播并发表相关评论,那么可以说是大家齐心为正义发声。但如果是条假消息,那么当事人就是受到了网暴。那么我们可不可以说网络暴力在一定层面上是后真相时代的产物。也就是说从第二种“谣言”性质上看,只有当真相出来的时候我们才能看清这种大众传播是不是网络暴力。
易臻 :网暴更像两方势力的对抗。
宇芊 :网暴的是一拨人,反对网暴的是另一拨人。
易臻 :是的。两股势力冲撞,最后还是当事人最受伤害——这是一个循环,而当事人的死亡可以终结这件事。就像崔雪莉事件,雪莉身亡后,很多人才纷纷去缅怀她——在这种循环里面,网络暴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降临到自己身上。有时候网络暴力不分有心或者无心的,那些网友只是单纯想要发泄。而且网络暴力成本太低了,某些人觉得发一两条信息可能没有什么后果,但是敏感的人极容易被某些过分的话语刺激到。
千尹 :而且现在公共空间里面发言的未成年人占比较大,很多未成年人心智不成熟,对是非的判断能力不够强,很容易被网络利用,因此未成年人的网络素养和网络成长的环境也值得关注。网络暴力已经被黑色产业化,就像两拨人背对背,却被他人推了一把,于是两拨人开始对骂。现在的平台上有机器人特意挑起事端搞对立,让网络环境乌烟瘴气——这就是平台监管不力的体现。还有营销号在一些不良事件的传播链里,传播了很多流言,但是人们却不知道真假——它们也应该被管理,但是营销号太多了确实不好管。
逸媛 :网络暴力的确存在产业链,有一些营销号——举饭圈为例——有一些黑料的苗头出来,营销号就加以扩散,获得流量后变现。
怎么应对网络暴力?
海盈 :开年的火爆剧集《开端》提出了一个女孩死亡后遭受网络暴力的话题,当时使网暴这个话题得到很高的关注度。我觉得现在能有电视剧和影视作品把网暴这个问题摆在公众的面前去谈论,我们就无须对网暴存在绝对悲观的观念,毕竟网暴的加剧是现在互联网急速发展的一个结果,我们目前是无法根除的。而我们对于网暴自认为正义的反驳,也是另外一种网暴。我想,作为普通人,我们能做到的只有“不知全貌,不予置评”,剩下的只能交给政府部门制定严格的法律法规,让网暴者有其需要承担的后果。
逸媛 :反而观之,可以从建立网民的心理防线的方面来想,这一措施可以和当下措施同步推进。
雅婷 :国家推出实名制来解决网暴问题及落实网暴责任,有人提出了“实名制是否会助长人肉搜索?”这一问题——我认为这进一步涉及到平台对信息的管理。
潇冰 :网络暴力虽然是群体性事件,但本质上还是要谈到个体的发言。网络本来就是虚拟的,并且具有匿名性,但在现实中我们还是真实的人,而人的心里还是有一杆秤在的。网络暴力的作用很多时候已经波及现实,而网暴者常用的人肉搜索并不是实名制这一治理措施本身会产生的问题,更多是信息安全的范畴,是实名制被不法分子利用的后果。政府和平台在加强治理的同时,应该承担起保障用户信息安全的责任,这比单纯给网络暴力去定义、定标准容易得多。
立榕 :我看到一句话,当群体性的恶意扑来时,个人往往手足无措、无力招架,即使自己处于正义的一方却也只能暂时沉默收场。在这个“人人拥有麦克风的时代”,每一句肆意诋毁的话语带来引来盲目跟风,所合成的杀伤力与无厘头的诋毁有可能被放大成千上万倍,因此当事人遭受的痛苦也会被放大成千上万倍,严重损害他人的身心健康。据调查显示,曾经遭受过网络暴力的不少人犯上了抑郁症及其他的心理疾病,甚至像刘学州一样付出生命的代价。而与此同时,我注意到,2022年1月26日,国家网信办开展“清朗·网络环境专项整治活动”严厉打击不良网络社交行为和网暴现象,也依法关闭多个不良社交账号。各个网络社交平台也积极推出网络安全中心。可见,国家整治网暴正在行动中,所以说,我们可以对未来清朗的网络空间存有希望。
总结
景雍 :我认为网络暴力问题不是一个能短期根治的问题,它是网络特性与人类特性互动而成的产物。有人说“网络暴力是社会暴力的延伸”,的确,借助网络,由人性之恶诞生的暴力,得以获取更大的空间进行延伸。随着科技与社会的发展,网络暴力问题要么逐渐淡化为一个不再有意义的问题,要么将通过更新的媒介科技转化为另一种形式的暴力问题,有朝一日,或许我们能见证在元宇宙中“网暴”的诞生。回看当下网络暴力问题,无非因为“异”字被过度放大,加剧各种各样大小不一对立的程度:网友间观点不同互相责骂、群体间立场不同互相批斗、自媒体们发出异样的声音博人眼球获取流量……要想更好地治理网络暴力问题,除了需加强相关法律法规的治理之外,更应提升大众的媒介素养与思想素质。
(以上图片均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