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恐怖下的精神创伤:《返校》与PTSD的影像呈现
白色恐怖下的精神创伤:《返校》与PTSD的影像呈现
1962年,台湾正处于白色恐怖时期。在一座偏远的中学里,一场关于理想、背叛与救赎的故事正在上演。电影《返校》以60年代台湾白色恐怖为背景,通过展现一群学生的命运交织,揭示了伤痛文学背后PTSD(创伤后压力症候群)的秘密。
PTSD与伤痛文学
PTSD是一种严重的应激障碍,由突发性灾难事件或自然灾害等强烈的精神应激引起,可引发患者的创伤再体验、警觉性增高以及回避或麻木等症状。在《返校》中,女主角方芮欣和男主角魏仲廷的经历,正是PTSD症状的生动写照。
方芮欣是一名高三女生,从小在父母争吵与家暴中成长,小的时候活泼开朗的方芮欣渐渐变得孤僻冷漠。在美术科张老师的关怀,以及与方芮欣互有好感的学弟魏仲廷陪伴下,方芮欣才愿意重新敞开心扉。直到校内的秘密读书记意外被揭露,包括张老师、魏仲廷以及几名同学都被宪兵带走,得知张老师已被枪决、魏仲廷也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后,方芮欣每天都睡不好觉、会不断梦到受难者被带走的画面,清醒时充满恐惧与自责,她开始不敢上美术课、甚至开始害怕曾经熟悉的校园景物,有一天她终于受不了了,她站到礼堂的椅子上,把脖子放进系好的麻绳里……
被救下来的方芮欣开始接受心理咨商,她告诉咨商心理师,自己已经不清楚现实、梦境与回亿,常常会以为自己又孤单独在礼堂中醒过来……
方芮欣的这些表现,正是PTSD中“创伤经验再体验”的典型症状。她不断在噩梦中经历那些令人恐惧的画面,即使在白天也无法抑制地想起那些痛苦的回忆。这种无法逃脱的精神困境,正是伤痛文学的核心特质。
魏仲廷的经历同样令人唏嘘。作为方芮欣的学弟,他对方芮欣怀有特别的情感。在读书记被揭露后,他被宪兵带走并遭受严刑拷打。多年后,当他因解严出狱,回到学校祭扫张明晖,并将遗物交给方芮欣的灵魂时,他的内心充满了复杂的情感。他对方芮欣说:“如果我没有遇见你就好了。”这句话表达了他内心的自责和对过去的无尽悔恨。
创伤后的记忆与遗忘
在《返校》中,方芮欣和魏仲廷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那些痛苦不堪的回忆,但遇到布袋戏偶、禁书、麻布头套,甚至是礼堂、教室等场景,都会很容易回想起来。这种现象反映了创伤后记忆的复杂性。
从脑神经科学的研究发现,较高强度的情绪,会增强当下对于事件的记忆,且从fMRI的造影上发现负责情绪管理的杏仁核、眶额皮质(orbitofrontal cortex),会在情绪记忆形成、提取时活化。而那些令人害怕的经验与画面之所以较难忘记,可能跟记忆提取的抑制功能有关,研究发现PTSD的患者相比较于一般人,大脑更难忽略与创伤经验有关的提示物,并更容易提取创伤经验、引发后续的情绪反应(Catarino, et al., 2015)。
在电影中,方芮欣与魏仲廷的心其实不断被痛苦与悔恨折磨,这些情绪反应除了来自外在现实(如背叛、监禁刑求、失去挚爱)所引发的,也包括了内心的煎熬。魏仲廷的台词:“如果没有遇见你(方芮欣)就好了”,便表达了来自心中无尽的自责、希望可以重来的念头。
面对伤痛的方式
面对这样的伤痛,方芮欣和魏仲廷展现了不同的应对方式。方芮欣试图通过自杀来逃避痛苦,而魏仲廷则选择了默默承受。多年后,当他们再次相遇,魏仲廷带着张明晖的遗物回到学校,试图完成一个未竟的使命。这种行为反映了PTSD患者在面对创伤时的复杂心理:一方面想要逃避,另一方面又不得不面对。
电影的结尾,魏仲廷将张明晖的绝笔信和白鹿项链交给了方芮欣的灵魂,并向她表示他会永远记得方芮欣。这个场景象征着一种和解:他们终于能够面对过去的伤痛,不再被其束缚。正如心理师所说,重新建立稳固的人际支持是重要的,记得要像方芮欣伸出手紧紧抓住魏仲廷那样,周围的人提供陪伴与支持,往往是渡过创伤反应的良方。
《返校》这部电影通过细腻的心理描写和紧张的情节安排,成功地将伤痛文学与PTSD的主题融合在一起。它不仅是一部关于历史和政治的电影,更是一部关于人性、记忆和救赎的作品。通过方芮欣和魏仲廷的故事,电影向我们展示了创伤如何在幸存者的生命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同时也提醒我们,面对伤痛,唯有勇敢面对,才能真正获得内心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