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泉水20年探索“内生动力”教育:从钱班到零一学院的创新实践
郑泉水20年探索“内生动力”教育:从钱班到零一学院的创新实践
在AI时代,教育的未来将何去何从?如何激发学生的内生动力,培养具有创新精神和实践能力的人才?清华大学钱学森力学班(简称“钱班”)创办首席教授、深圳零一学院创始人郑泉水院士,基于20年的教育探索与实践,提出了以“内生动力”为核心的教育理念。
作为父母,似乎每个人都懂得一点教育,但教育其实是一个复杂的东西。这些年郑泉水一直在思考,有没有一种教育,它关注人的本质和成长,不只是应对高考,而是陪伴人的一生?有没有一种教育,根植于人的天赋,大规模适用于所有的人?有没有一种教育,它既实现了人类知识的传承,也呵护人们满足好奇的天性和不断突破的使命?
郑泉水相信,每个教育人都在寻求共同突破的“公共解”,这个问题他也花了20年时间来思考。
以“内生动力”推进人的成长,是时代的必选项
教育有一些本质的东西。在自然界中,无论小草还是大树,其成长潜力是不一样的。同样一种树,都在美国西海岸活了250岁,彼此距离也不远,一棵50米高,一棵只有7米高,这说明什么?说明比起基因的影响,“外因”对成长造成的影响更大。而人的情况就更加复杂了,他给大家分享一个案例。
在清华钱班围绕“内生动力”创建了一个新模式。关于“内生动力”,有的醒悟得早一点,有的醒悟得晚一点,毕恺峰同学就属于比较晚的。他大一的时候就来问郑泉水:“清华为什么要上这么多课,考这么多?考完就还给老师了。”郑泉水鼓励他,按照钱班的学习方法,大多数都能很好地解决这个问题。然而到了大三末,他还是没有找到学习的意义和热情,找不到方向,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浑浑噩噩,三分之一的必修学分没修完,大家都觉得他可能废掉了。
幸运的是,大四的时候,他们邀请华为的专家给钱班学生介绍了一些挑战性问题,毕恺峰抓住了这次机会,本科毕业后得以留在华为,半年内就升至华为体系中博士毕业生的级别。随后,他带着一群博士生开始研究他自主提出来的“AI气象预报”这一新问题。当时的气象学界、研究者都认为该领域异常艰难,据说连任正非先生都认为“不可能”,但在公司支持下,团队两年不到就通过盘古大模型在1.4秒内完成了24小时全球气象预报,在全世界都引起轰动。
这样类似的案例,钱班每年都在发生。由此可见,每个人都有很强的“内生动力”,区别仅在于阶段的不同。比如饿肚子的时候,你的动力是先填饱肚子;解决了温饱,你的动力可能是实现某个理想;再往上的高阶动力,可能是超越自我。
既然“内生动力”是普遍性的,它能不能成为一种教育的本源呢?教育本质上是为了帮助人的成长,如今,人工智能已经把低阶的成长完成了,人类要在未来社会活得有意义,只能往高阶走,也就是憧憬未来、创造未来,这也是人类的最高使命。能不能把人的本质需求转化为成长的动力呢?他也把这样的思考和最近二十年的探索写成了一本书叫做《破界创生》。
那么这样的教育,跟传统教育不同在哪呢?郑泉水以为,传统教育强调的是“基因”,但是通过前面的例子可以看到,“外因”和“内因”才是最重要的。他们希望每个孩子都能享受到这样的教育,完成思维的改变,尤其在人工智能时代,这不是可选项,而是必选项。
以“内生动力”为牵引的教育,如何落地到学校?
以“内生动力”为牵引的教育如何落地到学校呢?《道德经》有一句话叫:“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是道家对宇宙起源和万物生成的观点。受此启发,他们将清华钱班和深圳零一学院的核心或灵魂描述为“一中心、双螺旋、三聚变、三生无界”。
一中心:以学生的激情为中心,这是学生成长的真正内生动力所在。钱班工作组花费了最大的心力去创造一个环境(外因),给到学生一个项目,帮助他找到自己独特的激情(感兴趣、又擅长和有意义交汇的事情或问题),鼓励他全力以赴去追求。
双螺旋:进阶研究—精深学习,这是帮助每个学生找到自己独特的激情并实现痛快成长的高效方法论。积极心理学中的“心流”理论,是用好这个方法论的基础。
三聚变:通过“X型学生-X型问题-X型导师”匹配聚变,构成了实现师生相互吸引、成就共同梦想的“第一性原理”,体现的是心理学中马斯洛需求理论的最高端——学生的“自我实现”和导师的“超越需求”。导师的作用非常重要,他要帮学生做好难度合适的训练,养成合作、团结、互助的态度。一个人敢做跟一群人敢做是不一样的,后者更能形成朋辈激励。
三生无界:指的是零一学院的挑战性无界、学生年龄不限、跨越校园和地域、跨越学科等。
前面说过,“内生动力”在不同年龄阶段是不一样的。小孩子,除了追求基本温饱以外,他天生就充满好奇,面对世界万物喜欢提问,所以倪闽景馆长说“每个小孩生下来都可以成为科学家”。科学家是发现人类之前从来没有的,也就是未知,“黑空间”,但现在的小孩接触的大都是白空间,所以郑泉水很不忍心他们从小就背着多么大的书包,这些课本知识到处都是。
相反的,满足他的好奇心就好,让孩子把学到的东西都用起来,培养他的“意义感”和“价值观”。小学是小孩子性格的形成阶段,一个好的价值观可以让他走得更远。让他在能力极限内做一些对周边有帮助的事,找到价值感和意义感,他就有了更多动力去探索新的东西。
上了初中以后,就要学会做选择,学会自学,自己往前走,去思考未来要做什么,做什么事情对社会更有意义等,可以通过做大量的项目实践以及自我选择,提升认知能力和承受力,形成一定的精神信仰。还要给他们提供有朋辈激励的环境——如果大家都在刷题,他就只能刷题;如果大家都在做各种项目,玩得很开心,他也就在做项目,他也就很开心。
到了高中,就可以进到一些未知空间,去观察一些现象。现在我们用ChatGPT可以很快找出哪些领域还是空白,凡是没有人涉猎的都是未知。你解决了一个未知的问题,不就成了科学家吗?郑泉水看到最小的科学论文作者是一个8岁的小孩。当然并不是说小时候的发现有多大意义,但他敢于去研究一些未知的问题,白天走路跟晚上走路是完全不一样的。
到了大学,这件事就可以做得比较系统了。所以他在清华钱班都是提倡让大一的孩子来做研究,他的用意并不是研究本身,毕竟真正成为科学家的人是很少的。他是想帮助他们找到自己最想做的事,通过黑天走路来锻炼能力。
每个人的成长都有“第二通道”
人在不同阶段都是可以成长的,郑泉水现在 60 多岁了,体力和精力不如以前,也依然在成长,依然可以做更大的、超越自己能做的事,不断面对新的未知。只要不断思考未知,都会成长。他们完全可以把在黑空间的摸索作为成长的一个脚手架,这件事情是超越时代的。
郑泉水出生在上世纪60年代,那个时候用不着读书,读了一点也没什么压力。现在他知道,很多书读了是没有用的。他整个小学、中学、大学就没怎么读书,他物理学的是怎么去开拖拉机。他小学三年级就高度近视了,被迫掌握了“自学”的诀窍,加上老师也比较宽容,得以空出很多时间来锻炼身体、画画、逃课,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因为想做所以变得专注,这些都是成长特别重要的要素。
上了大学以后,因受爱因斯坦的影响,他都是自己学习看书,找到并深耕自己热爱的方向,有时候还会应老师邀请上上课,通过这种方式很快就脱颖而出。他的大学是很一般的学校,那个时候,连他的老师都没做过研究,但是因为他有这种能力,可以吸引到全中国某个领域的顶尖教授,比如北大的郭仲衡院士,清华的黄克智院士等等。也因为这个缘故,后面他才到了北大和清华......
由此可见,人的成长是有另外一种道路的。当你有“内生动力”的时候,当你因为专注而脱颖而出的时候,资源是非常多的,就看你有没有强烈的欲望去捕获它。他是在湖南大学拿到硕士学位的,但是从来没去过湖南大学;在清华大学拿到了博士学位,但只在清华呆了18天。不止是他,有很多先例的。比如李政道先生,小学、中学、大学、研究生文凭都没有;丘成桐先生,大学没毕业,博士只读了两年......他们都是通过“内生动力”来找到自己想做的事并脱颖而出。
现在也一样,你想要做一件大事,就需要一些自由。自由无非两种,一种是家里有很多财富,不需要为生活而做;一种是迅速为自己建构声誉,他自己就是在30-40岁构建了一个比较好的国际声誉,得以做一些自己想做且从来没人做的事,包括做教育。
做教育,一开始是在大学里面有一点影响,后来他觉得这套方法中学生也适合。于是就到清华附中搞实验,效果还不错,时任校长王殿军也特别认同。为什么呢?因为每个孩子都能做自己最想做的事,他变得很幸福、很痛快,长时间沉浸在痛快的学习中,不成长才怪,对吧?能力提高了,成绩也提高了,身体比以前好了,也更加快乐了。
现在,这种新的成长模式已经在三所中学初步取得成效,他们也希望推进更多成功案例,不仅在中学,也要实现大中学校的贯通。在深圳零一学院,他们以梦想和未来为牵引,每年邀请全球顶尖的大专家,有来自MIT的,有法国巴黎高师的,也有国内的院士、著名的科学家来交流和指导学生,学生也有机会到全球最顶尖的科学家论坛学习和历练,一起来构建一个从“14岁-40岁”的成长生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