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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草根,很难不爱【任贤齐】

创作时间:
作者:
@小白创作中心

身为草根,很难不爱【任贤齐】

引用
腾讯
1.
https://new.qq.com/rain/a/20240803A07U3X00

任贤齐的成功之道:以简单直白的歌曲风格和朴实真诚的人设,精准狙击草根群体,成为90年代乐坛的天王级人物。

平平无奇的任贤齐

有人曾提出这样的疑问:任贤齐长得不算特别帅气,演技也不算出众,唱歌也谈不上特别专业,为什么能如此红、资源如此好?

从外貌来看,任贤齐确实具备浓眉细眼、高大阳光的型男气质,但要说倾城之貌又实在算不上,尤其在《神雕侠侣》中饰演杨过时,就被白古轻松碾压。

至于演技,从《星语心愿》到《夏日么么茶》,再到《花好月圆》《合约情人》,虽然出演了不少大热的商业片,但论演技扛鼎、令人过目难忘,实在又有点撑不起;从吴倩莲张柏芝到郑秀文杨千嬅大S,再到大陆的范冰冰,那些年炙手可热的天后玉女大小花都被他搭了个遍,但每一次更具讨论度的,似乎都是女主角。

问题就在这儿了,多年如一日,如此走过场的黄金男主角,总能分配到任贤齐身上。确实有那么点实力与资源不匹配的意思。

但,娱乐圈有一条不成文规定:演技不行,人气来凑。任贤齐的高人气哪里来呢?当然是他的主业——唱歌。别人带资进组,他带歌进组啊!

曾被中小学生爱惨了的任贤齐

很多人说他唱功一般,火了的也不过是些易于传唱的口水歌而已,但事实上,正是那些“不难唱的口水歌”为他打下了广泛而坚实的群众基础。

小齐刚红到内地的时候,论风靡中小学校园的神曲,今有陈奕迅的《孤勇者》,90年代末有任贤齐的《伤心太平洋》。虽然在那个资讯不发达的年代,大家的歌词本上未必能抄出一个100%正确的版本,但并不能阻止我们按照自己的理解吟唱那波涛汹涌的恢弘豪迈——“管它一波什么一波又那什么,反正就是喜欢这个劲儿!”

当时他还有另外两首歌也很火,甚至更火,那就是连赵丽蓉都会唱的《心太软》和著名的“泡妹金曲”——《对面的女孩看过来》。千禧年之后,《天涯》《浪花一朵朵》《我是一只鱼》在学校传唱度也超高。记得初中时搞文艺汇演,还有文艺骨干自编自跳过《我是一只鱼》的舞蹈,初中音乐老师还专门教唱过《浪花一朵朵》,大夏天午休后上课前,集体合唱两三遍,可谓提神又醒脑。

所以在当时幼小的我看来,什么四大天王,什么罗大佑李宗盛周华健,徒有虚名尔!同学们传着听的磁带里,怎么没有他们的?明明任贤齐最火啊!

现在回头看,任贤齐的歌之所以能够俘获低龄人群,关键在于他的风格——简单、直白、热烈,男女老少皆宜,没有什么年龄门槛,更没有哀婉情歌的黏黏糊糊和知识分子的深邃忧思,通俗易懂又恰好与青少年的满腔活力、轻盈恣意相契合,他不制霸校园谁制霸校园?

是大侠,也是“普信男”

而“简单、直白、热烈”的歌曲风格与歌手人设又决定了他的受众绝不止未经世事的小屁孩。上面提到的知乎问题下有人答了一句:那个年代的打工人很爱他的歌。

这个回答,有点意思。我大概能明白他的所指,因为我曾认识这么一位妹子,那时她二十六七岁,身材高瘦、梳着一头利落的短发,都孩子妈了却仍然像个大大咧咧的“假小子”。她学历不高,干的是医药代表,不坐班,每天风里来雨里去,见识形形色色的人,干练、勤劳、能吃苦,而且看得出来,还是个很知圆滑变通的社会人儿。不过认识时间久了,身披铜墙铁壁的她还是露出了自己的“小破绽”——她喜欢任贤齐。不是一般人听听歌、怀怀旧的那种潦草的喜欢,首先她几乎不关注娱乐圈,就喜欢这一个,十几年如一日,其次,是真的会花钱去追演唱会。这是一个务实的人难得务虚的一面,是这个为工作家庭所累的假小子少有的温柔之点。

或许以她为代表的群体,正是任贤齐的忠粉所在地。

但我又觉得答主所说的“那个年代的打工人”概括得并不准确,具体来说,我们心照不宣的这个群体应包含以下三个要素:

1、在任贤齐当红时便成为了他的忠实歌迷,他可以是60/70后,也可以是80/90后,不一定非得是“上个年代的打工人”;

2、所处阶层偏草根而非精英,终日为生活奔波辛苦,无暇也无力去追求什么思想深度、探究细微情感;

3、性格中的江湖气大于书卷气,不喜咬文嚼字,更偏好称兄道弟。

简而言之,就是从出身、性格到爱好都很“草根”很江湖的人。草根啥特点?表面粗糙,不重包装重实务,生命力顽强,正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另有最关键一点——基数大。大树可参天,但一棵大树脚下便足有上百棵杂草。故而,精准狙击草根者,想不红都难。

为什么是任贤齐?

先从内容说起。他的歌曲大致分两类:一是武侠风,二是都市情歌类。我们一个一个来。

众所周知,现如今的武侠歌曲基本已经阵亡了,若问最近听过的最好听的,估计都要回溯到十年以前。现在也不是没有这种类型,都早已走向了这样的死胡同——言之无物,空有词藻堆砌。就,用的词儿是挺古风,但不晓得它在表达些什么。

任贤齐歌里的江湖就不是这样的,那是实实在在、有血有肉的江湖。他的武侠歌从编曲到歌词都流露着一种恢宏又寂寥、洒脱又无奈的气质,总能让人联想到这样的画面:一个人行走于旷野之中,漫天风沙,四周无人,他停下来歇歇脚,满目沧桑,遥望远方,而后起身,继续向前。

风言风语风吹沙,
往前一步是黄昏,
退后一步是人生。
——《伤心太平洋》

昏天又暗地忍不住的流星
烫不伤被冷藏一颗死心
苦苦的追寻茫茫然的失去
可爱的,可恨的,多可惜。
——《天涯》

英雄不怕出身太淡薄,
有志气高哪儿天也骄傲。
——《任逍遥》

狂风吹,大海啸
真心的人死不了。
——《死不了》

有茫然,有疲惫,同时还憋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儿,搭配任贤齐直愣愣的唱腔透着一种不沉溺于哀伤、暴风雨来得再猛烈也不怕的粗粝质感。这不正是独属于草根的气质吗?

任贤齐的歌是属于户外的,不止武侠歌曲里有天高地远、风沙烈日,爱情歌曲也不肯憋在屋内,一会儿“春天花会开,鸟儿自由自在”,一会儿“慢慢地爬在沙滩上,数着浪花一朵朵”。嗯,还得是春夏季节,在大太阳下。有时悠哉惬意,有时挥汗如雨。不论喜还是悲,每个音符、每句词都洋溢着自由与热烈的气息,蓬勃的生命力扑面而来,连那本就不多的苍凉都显得没那么苍凉。

另外,简单直白的风格贯穿其中,即使是古风味的武侠歌曲也并不生涩难懂,不然就不会有“狠狠一巴掌忘了吧”这么形象生动又带劲的歌词了。当然,这也和草根最原始的表达方式无缝同步。

接下来是爱情歌曲,先看一组词,不得不说,歌手的人设可太讨巧了。

虽然我不像别的男人那么聪明沉稳
但我追求你的决心,不会少几分
——《给你幸福》

我没有金银财宝汽车洋房
也没有很多money存在银行
但我有爱你的心好多好多
装得满满的满满一箱
……
只要你在我的身旁
我就是全世界最有钱的人
——《我是有钱人》

看明白了没?我没有这、没有那,我啥都没有,我普通得一匹,可我有一颗爱你的心,我有你你有我啊,我们在一起,共同创造美好的未来,这难道不是最重要的么宝子?

一石击二鸟啊同志们!!一来,如此“普通的小齐”,能让大多数同样普通的男生代入其中,舔舐自卑的伤口,获得短暂的安慰,擦拭完眼角的泪水后,扬起灰扑扑的脸庞,重新投入到挣钱娶媳妇儿的生活大潮中去。另一方面,歌里除了“我”还有个“你”,“你”当然是指渴望爱与关怀、同时奋力追求美好生活的女孩纸。

女孩子们听完歌,看了看身边普通的他,顿觉其眉清目秀了起来,开始安慰自己——“人无完人,其实他挺好的,上次大姨妈不还主动给我倒热水来着嘛,互相包容、共同奋斗,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或者,那个“他”根本还没有出现在生活中,歌里的“我”一下就满足了女生对于理想男友的所有想象——“啊,多么踏实专一又俏皮可爱的男孩子!精致俊俏如金城武又怎样,有这样的男朋友就很不错哎!”

生活艰难,谁不希望找一个梦想的港湾休憩片刻呢?于是,他和她,都成为了小齐的忠实歌迷。简单直白的风格当然还是一以贯之的。齐式情歌就像是一封封直抒胸臆的告白信,不做太多铺陈,什么月亮啊星星啊全都懒得提,一上来就是“我跟你讲,你看着办吧”的架势,真是一点不墨迹,符合草根的爽利性格。

关键的关键,任贤齐看上去那么质朴、真诚、憨直,就感觉他不是在故意放低姿态套路谁,而是真的这么想,真心觉得“其实每个女孩都不简单”,真心想要“全心全意打造一个爱的国度”,诚意十足,且信心满满。

既是如此接地气的朴实可爱好男友+艰苦奋斗好男人,那么小齐的帅气便刚刚好,太帅了还显得靠不住呢对不?

四两拨千斤,这个人设简直妙极。这类歌手,实力太强、或者说显得太强,动不动飙个高音炫个技什么的,反倒会因缺乏亲和力而丢失一部分观众缘。被人膜拜瞻仰有什么好,能首首演唱会大合唱才是邻家大哥哥们的终极目标好伐?事实证明,小齐的歌也确实不难唱,男女皆可,基本不愁高音上不去,堪称五音不全者KTV入门必备。只是能不能唱得好,关键还是看气质,得有“沧海一声吼”的张力,太婉约派的朋友必定难以唱出其中精髓。

“过时”的任贤齐

不过流行风向总在变,任贤齐终究是红于90年代的乐坛天王。以90年代末崛起的另一位港台男歌手为例,他就跟小齐在各方面迥然不同:

小齐的歌简单直白好唱,而他自由发挥的尾音能转出个山路十八弯;小齐的武侠歌曲很对味,他则擅长把从西洋学来的R&B玩出花儿;小齐的歌像大太阳底下的呐喊,他的则更像窝在室内的喃喃自语,还得是装潢很有格调的屋子;小齐的歌适合大合唱,他的,更适合一个人安安静静唱,完了还不太好唱。他就是同为巨蟹座的陶喆。

陶喆的歌华丽、精巧、私密、细腻,他的受众主要是中产及以上阶层,他们拥有更丰沛的资源、更多的时间和更舒适的生活环境,也注重更深一层的精神情感需求。相对于分享,他们更在意独立空间;相对于拼搏和吃苦,消费和享乐同样不可或缺;相对于直抒胸臆,更注重表达形式是否缤纷多姿,这样才有利于自我包装和自我展示,毕竟,哪能把一颗心赤裸裸发在朋友圈(或其他社交平台)呢?要显得自己格调满满、与众不同才对呀!

新世纪二十年,草根们纷纷向上攀升,上得去的会逐渐忘掉任贤齐,上不去的,某音某手的洗脑神曲等你去消费。

除此外,任贤齐和周杰伦也是一个有趣的对照组。其实周杰伦能成为一代天王,主要源于对唱歌方式的颠覆,而非对内容的翻新。由于汉语的特殊性,借用黑人布鲁斯或爵士乐风格演绎自己的音乐,怎么着都别扭。于是,周杰伦做了一件事,“干脆把唱变成一种乐器”。

不考虑平仄,尾音处处理得像黑人一样,咬字模糊一些,以牺牲发音为代价,去找出那种黑人音乐的韵律感,这样一来,问题就算解决了,人们也听不清楚他唱什么了。反正,酷就好啦。

所谓反叛、个性,不过是种外衣,诸多华丽外衣当中的一种,比陶喆的那一件更特别一些而已——“这没见过啊这个,这人挺酷的哈!”

歌词也是形式大于内容。方文山的歌词极具画面感,他说:“现在的年轻人受影像影响很大,他们反叛传统的风格,他们喜欢不是很有逻辑的逻辑,我自己也是受影像的影响很大,我和周杰伦相互影响,写出来的作品相互之间都很吻合。”

如此一对比,那种白描的、直抒胸臆的词确实有点落伍了,如大片般瑰丽的歌词才更符合新一代的审美。这大概是一种趋势。罗大佑时期的歌曲还承载着深邃的思考,到任贤齐那里,转为了更加轻盈而通俗的表达,再之后,内容干脆退居次位,形式感占据主位,如今好歌成荒或许只是这种趋势愈演愈烈的结果而已。

谁知道那首叫《芒种》的歌除了那嗓子“一想到你我就,喔喔喔喔喔”,其他都在唱啥?反正我是不知道,不过好像跟芒种这个节气关系不大。也不是说谁一定比谁更高级、更正确,毕竟,一代人只能做一代人的事,只是感叹:互联网越来越发达,人与人的交流却仿佛被一道道华丽的屏障给挡住了,每个人心中的孤寂感似乎都重于以往、无处倾注。

每当此时,便会深深觉得,一个人坚定、笨拙地向他人输送一个简单而确定的信号,竟是那样地难得而可贵。就好比说:想追女孩子,与其在朋友圈特意分组噼里啪啦发一堆有的没的,还不如厚着脸皮当面说一句:“别被我的样子吓坏,其实我,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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