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乌冲突中的士兵心理健康：一场隐形的战争
俄乌冲突中的士兵心理健康：一场隐形的战争
在乌克兰东部的一家医院地下室内，一盏昏暗的吊灯下，一群医生正在为一名孕妇接生。这里是2022年俄罗斯占领期间，苏米地区托斯提也纳医院的临时产房。医院院长安娜·斯维索娃回忆道：“炮弹击穿了整栋大楼，留下了几个可以看到天空的洞……状况非常艰难，但我们活了下来。”
这是乌克兰战争中无数个令人动容的场景之一。在这场持续了近三年的冲突中，不仅是平民，就连身经百战的士兵们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心理压力。从战场上的生死抉择到战后的创伤应激，心理健康问题已经成为这场战争中不容忽视的隐形伤痛。
战争环境下的心理重压
“心靈就像一塊海綿：它吸收了患者的所有訊息，但它無法自行處理和擠出所有的訊息，所以如果你想要哭和尖叫，你就必須這樣做。這可能被視為一種示弱，但識別和釋放此類情緒的能力是一種巨大的力量。”——艾莉莎·庫什尼羅娃，無國界醫生心理學家
在前线医院，医务人员不仅要面对患者的痛苦，还要处理自己在战争中的经历。一位名叫娜塔丽雅的56岁妇女在咨询时泣不成声：“没人知道（战争）什么时候结束、我们还要等多久。我担心战争结束后，情况会很糟糕，年轻人和老年人的心理状态都会很糟糕。大家都失去了很多，而现在他们什么都没有了，我不知道我们该如何承受。”
无国界医生的心理学家指出，如果乌克兰没有针对心理健康采取策略性措施，民众可能会因无法处理战争影响的担忧而感到负担沉重。不稳定的精神状态不仅会造成情绪上的痛苦，还会影响任何年龄层的身体健康。老年人更容易失眠和罹患心血管疾病，而中年人和年轻人更容易出现头痛、荷尔蒙问题和月经延迟。战争对儿童的认知能力有负面影响：发育迟缓、言语问题、噩梦和遗尿变得普遍。有些患者出现创伤后压力症候群（PTSD），有些甚至产生自杀念头。
战斗任务下的道德困境
在卢甘斯克地区的一次战斗中，俄军士兵潜入乌军战壕，与乌军士兵展开面对面的激战。最终，多名乌军士兵被制服并击毙。这种近距离的生死较量，不仅考验着士兵的战斗技能，更挑战着他们的心理极限和道德底线。
一位俄军士兵在制服乌军士兵后，曾试图以尊重的方式与其交谈，并最终选择开枪结束对方的生命。这种行为虽然残忍，但也反映了士兵们在极端环境下所承受的心理压力和道德困境。
心理健康援助的现状与挑战
面对庞大的心理援助需求，无国界医生等国际组织在乌克兰各地设立了流动诊所，为受影响的民众提供心理支持。仅在2023年，无国界医生的心理学家就在乌克兰七个不同地区提供了超过8,000次心理健康诊疗。在战线附近和被乌克兰收复的地区，无国界医生的流动诊所在为乡村地区的人们提供支援，其中许多人已经历数月的战斗、暴力和敌意行为。
然而，获得心理支援的主要障碍之一，是与心理健康障碍有关的污名和自我污名，尤其在乡村地区。尽管无国界医生为所有人提供心理辅导，但大多数病人都是年长妇女。男性较少寻求心理健康护理，因为他们担心被视为软弱。
长期影响与未来展望
尽管乌克兰的医疗系统正在推动各种促进心理健康福祉和服务的措施，但战争对人们心理健康造成的毁灭性影响不容忽视。当地缺乏心理学家和辅导员、与心理健康相关的社会污名，以及部分地区的持续战事，都使得民众更难及时获得护理。若缺乏及时和适当的心理支持，问题可能会演变成长期的创伤后压力症、焦虑和抑郁，足以严重影响人的生活质量。
战争的硝烟终将散去，但心理创伤的愈合却需要更长的时间。正如无国界医生心理专家玛丽亚娜·克维亚特科夫斯卡所说：“生而为人，我们是独一无二的，且不只由我们的负面经历所定义。我们带来的影响可超越这些经历。”在战争的废墟上，重建心灵的家园或许比重建物质家园更为艰难，但这也是恢复人性尊严的必经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