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时报:1976~2016》:一部关于美国最具影响力的媒体机构的编年史
《纽约时报:1976~2016》:一部关于美国最具影响力的媒体机构的编年史
《纽约时报:1976~2016》这本书详细介绍了《纽约时报》从1976年到2016年的发展历程,包括重要人物、编辑决策、新闻专业性、数字化转型等方面的内容。这本书的作者Adam Nagourney是《纽约时报》的资深记者,曾任首席国内政治记者。
The Times: How the Newspaper of Record Survived Scandal, Scorn, and the Transformation of Journalism
皇冠出版公司2023年9月版,592页
记者主要给别人写报道,写自己的不多。《纽约时报》成立170多年,有关报社历史的书很少。1969年有一本《王朝与权力》(Gay Talese),1999年有一本《信托:纽约时报背后的家族》(Alex Jones)。这本书算是接着写,主角是苏兹伯格第五代家族管理人以及报社高管,介绍他们的人际关系和重要的编辑部决策。
1976年,阿贝·罗森塔尔(Abe Rosenthal)升任报社总编辑,这位杰出领导人为《纽约时报》的新闻专业地位做出了重大贡献。在新闻行业,经常会听到人们引用他的名言。比如,新闻在本报头版上的位置,其本身就构成一件新闻。又如,《纽约时报》将永远不会接受政府选择什么应该刊登的原则。
1980年,中国新闻代表团在出发前向美国使馆一秘John Thomson提出那个著名的问题,很可能就和罗森塔尔的名气有关。(美方代表问,“你们到纽约想看什么?”“我们到纽约去,最主要是想了解纽约市DW怎么控制《纽约时报》。”[i])
20多年后,许知远在描述中国追赶世界的热情时说,“我们的商业领导人期望成为杰克·韦尔奇,大学期望变成另一个哈佛,媒体人则想建立中国的《纽约时报》”。
上世纪70年代末可能是《纽约时报》最有自信心的时期,从苏利文案到五角大楼文件,它在和政府的对抗中赢得了民众的支持。这是新闻为王的年代,总编罗森塔尔对应聘者解释说,我们的工作是告诉读者,他们应当对哪些新闻感兴趣。
每当发生重大新闻,人们总是期望听到《纽约时报》的分析。经营方面的表现也不错,报纸承受住电视的冲击。在严肃新闻报道之外,发展出能够增加用户粘性的服务性新闻等。从填字游戏到生活方式报道。
读者可能对报社在新闻中所犯的错误和如何挽回更感兴趣,《纽约时报》不缺这方面的例子。比如错误报道一位在阿拉莫斯工作的中国科学家李文和是间谍,伊拉克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误导性新闻,布莱尔抄袭丑闻。
这些错误引发了责任追究,冲击报社的新闻专业性。更多的内部争议和个人野心与部门利益有关,包括数字化部门和传统编辑部门的冲突。
今天,《纽约时报》让记者走到台前和读者交流。他们在播客里做分享,也在推特上发言。这样做效果很好,读者喜欢听到采访背后的过程。这意味着,记者可以更自由地发表自己的意见。读者有时分不清哪些是报社的看法,哪些是记者的意见。之前的新闻纪律要求记者躲在报纸版面背后,个人的态度和报道立场是严格分开的。
2020年,《纽约时报》言论版刊登保守议员汤姆·科顿主张派军队平息国内抗议的文章,引发报社年轻记者强烈反弹,言论版主编贝内特被迫辞职。发行人苏兹伯格试图强调报社不会回避发表核心读者可能反对的文章,一位评论部员工讽刺苏兹伯格说,“你不是这家出版物的负责人,推特才是。”
由于社交媒体的冲击,新闻的客观性受到挑战。这让人们想起上世纪60年代越战期间的争议,当时新闻记者主张在报道中亮明立场,而年长的自由派编辑反对将主观看法和情感引入报道。
为了解决这一困难,《纽约时报》在1970年率先创立“社论对页版”(Op-Ed),也称言论版。这是一个非常醒目的专门版面,对页的意思是打开报纸,社论版在左,言论版在右。言论专门用于发表非报社官方的观点,包括反对报社的观点,作者也是非报社人员。
这是一项了不起的创新。新闻行业一向主张事实和观点要分开,问题只是如何做到。新闻部和评论部相互独立,是组织措施,在版面上清楚地区分则是《纽约时报》的产品创新。
由此来看,贝内特发表不同于《纽约时报》立场的科顿文章正是设立言论版的本意。报社内部,评论部与新闻部之间非但不会协调,反而经常起冲突。不过这一次,记者们的批评有一些新的理由。现在,读者手中拿的是手机而不是报纸,版面位置的概念变得模糊。很多读者无法区分报社的新闻和评论,他们会将言论版的内容当成报社的观点。
新闻独立性面临的另一项压力来自收入结构的变化。《纽约时报》不再像过去那样依赖广告了,订阅成为报社的主要收入。过去人们经常指责报社为大企业或大资本家说话,因为他们提供广告资金。摆脱了大广告商的掣肘,报社新闻的自由度会增加吗?很可能没有。因为读者,也就是订户的态度变得更加敏感。
《纽约时报》以对特朗普的批评而知名,也因此增加了大量订户。这些订户受到报社政治立场的吸引,反过来也会影响报社的内容。和Facebook、TikTok一样,《纽约时报》也使用算法推荐。他们的发现也和社交媒体一样,拉仇恨的报道最容易吸引读者的兴趣。随着新闻报道越来越偏向表达而不是事实,《纽约时报》似乎无法再做到客观平衡。
在本书所覆盖的历史时期,美国家族性报业几乎都失去了控制权,如《华盛顿邮报》《波士顿环球报》等。《纽约时报》苏兹伯格家族幸存下来,报社保持了新闻报道的领先地位,在数字化转型方面的表现则优于竞争对手。
《纽约时报》的公信力可能比不上70年代,但行业专家普遍承认,它已经成功转型为数字时代美国最重要的媒体,报社的竞争优势还将持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