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村上班、上镇“赶集”——大学毕业生的新选择
进村上班、上镇“赶集”——大学毕业生的新选择
六月十四日,北碚区澄江镇民权村,大片荷塘生机盎然。广袤的乡村成为越来越多年轻人干事创业的大舞台。特约摄影 秦廷富/视觉重庆
垫江县五洞镇龙滩村,年轻的直播团队助力当地柑橘销售。通讯员 龚长浩 摄/视觉重庆
西南大学2024年“春季促就业攻坚行动”综合双选会现场。记者 郑宇 摄/视觉重庆
研学课程上,罗浩月(中)与孩子们交流。受访者供图
在重庆正大农牧食品有限公司的养殖场里,龙鑫负责技术方面的工作。受访者供图
杨寻(右)向当地村干部学习农业生产新技术。通讯员 谭华祥 摄/视觉重庆
盛夏七月,艳阳似火。放眼全国,这个夏天又有1179万年轻人告别校园,踏入社会,开启人生新的篇章。与此同时,一些新兴行业和领域也涌现出大量就业机会,近年来气象万千的乡村振兴便是其中之一。“进村上班、上镇‘赶集’”,正在成为毕业生的新选择。
就业“突围”的新选择
25岁的罗浩月,刚从四川美术学院艺术教育学院社会美育实践与理论研究专业毕业,便成为了重庆行艺道美研学文化艺术交流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准备全身心投入乡村艺术研学。罗浩月是江津区油溪镇人,但从小在城里长大,在“象牙塔”待了7年后,选择以乡村为主战场,身边反对的声音自然不少,她却毫不在意。
2021年4月19日,已经考上研究生的罗浩月,跟着老师来到了北碚柳荫镇,目的是对乡村小学的艺术课程进行转化和提升。“看到村庄的那一刻,心中的艺术一下子具象化了。”罗浩月回忆,村民眼里平平无奇的稻田、农房甚至石板路,她感觉都充满了“艺术范儿”。尤其是东升村还有被称为“重庆红旗渠”的十里水渠,有近千亩郁郁葱葱的黄金香柳,为他们提供了艺术创作的空间。于是,罗浩月“灵感勃发”,陆续和同学完成了柳荫小学的草编、施家梁小学的江石艺术、复兴小学的线描画等课程,投身乡土的种子就此种下。
同样的故事也发生在龙鑫身上。他来自四川省泸州市泸县海潮镇龙塘村,从小在农村长大,大学念的是西南大学动物科学专业,而父母对他的期望则是“回到老家当个老师”,他自己一直没有打定主意。真正改变龙鑫想法的是大三暑假的一次实习,他来到了重庆正大农牧食品有限公司位于綦江的养殖场,真正在一线接触了农业。从那时起,他开始思考自己未来的出路:“‘80后’不愿种地,‘90后’很多人都去了大城市,‘00后’很多人会把小麦当成韭菜。现在从事传统种植、养殖的,大多在60岁以上。”结合自身,他又思忖,“我读的不是顶尖的学校,毕业后的工作竞争肯定很激烈,高中时生过一场病,考公务员也成问题。城市里不缺人才,农村的机会应该更多。”带着这样的想法,龙鑫在去年毕业后选择加入重庆正大农牧食品有限公司,干起了和自己专业对口的养殖场技术员工作。
近两年,应届毕业生面临严峻的就业形势。正因为如此,高校毕业生“延迟就业”的现象更加普遍。具体到龙鑫的班上,28名同学有16名选择了读研,还有几名准备在家里“二战”考研,真正就业的只有个位数。另一方面,随着国家对乡村振兴战略的持续推进,大学生毕业后选择返乡就业越来越普遍。乡村,成了他们从就业市场“突围”的新选择。
在乡土实践中不断锤炼
在綦江的养殖场实习时,龙鑫感觉学校学的专业知识和实际工作并不完全一样,“大学生怎么了?只要你干了农业,秒变小学生。”哪怕是入职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龙鑫都是作为“农业小学生”在养殖场里学习。他原以为,像猪这样大块头的动物,只要做好了隔离和防疫工作,其实不太容易生病,但带他的师傅却说,环境中的病原微生物过多,也会威胁到种猪的健康,驱虫和打药尤其重要。正因为如此,清扫要全面、彻底,这意味着在大棚里要站一整天,一天下来,常常是腰酸背痛。
进入养殖场后,龙鑫才第一次知道,要对母猪生产做详细的计划,从而尽可能实现在满产的情况下不超标。刚开始他对此全无头绪,很苦恼,后来再三向老师傅请教,才逐渐摸到门道。但他毕竟是对口专业毕业的大学生,学习能力也不错,成长速度飞快,仅一年时间就从技术员升到主管再升到技术教练,实现了“三级跳”。
然而,对这些大学生来说,最难的不是专业技术问题,村里的人情世故才让人“费解”。西南大学2023届毕业生杨寻来自四川宣汉,学的是土木与建筑环境,去年“随大流”考取了选调生,分配到石柱县中益乡坪坝村。尽管自诩是不怕吃苦的农村娃,但刚到农村的杨寻还是极不适应,熟悉村里的人情世故,处理各种矛盾纠葛,成了这个“愣头青”的必修课。
今年2月20日,因自家田埂被一家外来包地的公司挖坏了,一户村民与公司相关负责人爆发了激烈争吵,杨寻闻讯赶了过去,却没起到任何作用,“从来没见过这样歇斯底里的争吵,把我整个人钉在了原地。”好在村支部副书记邓明贵和第一书记陈建国随后赶来,两边劝说,很快稳住了局势,阻止了冲突升级。
今年5月,一家公司拖欠了十几户村民的中药材款项,总计约两三万元,讨要欠款的事落到了龙鑫头上。“我带着村民代表去县城找公司讨债,没想到大门紧锁,扑了个空,连带着村民都对我很有意见。”龙鑫说。
从校园“小课堂”到乡村“大课堂”,这样的历练将帮助大学生们,早日从“懵懂小白”晋升为“一线战士”。
在干事创业中成长
尽管还只是“职场新人”,但这些到乡村的大学生已开始展现能力。研究生阶段,罗浩月曾在东升村策划了两次研学活动,其中一个活动名为小小收藏家,共开办了三期,每期25人,每人268元,三期总计收入2万余元。这让她看到了研学的潜力和自己开公司的必要性。下定决心后,她给学校里的两个好朋友张清玥、汪睿雨打了电话。3个出身城市的大学生,迅速在做研学这件事上达成了一致,其中张清玥是公司副总经理,而“00后”汪睿雨则是宣传营销总监,“三个臭皮匠,总要顶个诸葛亮吧。”
今年3月,罗浩月刚把毕业论文写完,就马不停蹄考察了多个研学基地。她发现当下的研学虽多,但大多没有研发相应课程。“研学是解决学生与社会脱节的一个途径,课程尤其重要。”她认为。罗浩月的硕士论文题为《艺游学视野下乡村艺术游学实践研究》,当下她的工作就是围绕研学课程做内容填充,以乡村为课堂、以艺术为媒介、以行走为方法提供体验式教育服务。启动资金是必须要过的关卡。口袋空空的三人,将申请到的14万元3年期创业担保贷款,入股到渝北一家做科技美育的公司里,“乡村研学还是需要更长线的投入,我们的想法是,一边研发课程,一边积攒资金。”罗浩月解释。
杨寻同样在蓄势待发。仅仅几个月时间,他就把坪坝村跑了个遍,踩熟了村里的大道小路。一次,村民谭婆婆遇到了上门推销净水器的骗子,被骗了500元,正好在附近的杨寻立马赶了过去。“当时,谭婆婆的院子里已经围了不少群众,我一去大家就以我为中心围成了一个圈,那时候瞬间觉得,村干部真是老百姓的‘主心骨’,哪怕是我这样的一个毛头小子。”杨寻感慨。
在村里,杨寻的专业知识基本用不上,但观察问题、解决问题的思路没有丢。他发现,村里此前发展的产业多倾向于“短平快”,中长期产业还需要从长计议。以黄连为例,种植多而散,设施不足,整体比较粗放,而羊肚菌、康养锤等产业规模都比较小,还没形成气候。“乡村要振兴,产业是关键。”他说,坪坝村距离黄水只有20多分钟车程,应该抱住这条“大腿”,大力发展休闲旅游产业,“村里有十几家民宿和农家乐,有一定的接待能力,就是需要增加耍事,留住客人。我准备建议村里把河沟整理一下,看能不能搞漂流。”
能跑腿、有想法,坪坝村村民愈发喜欢这个年轻人,“寻弟”“寻弟”地喊个不停。作为选调生,杨寻在基层的服务期为两年,眼下还剩一年。“期满后会留下吗?”“我才刚上路呢。”面对记者的询问,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