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格处罚普华永道折射行业之痛，审计市场格局将如何演变？
顶格处罚普华永道折射行业之痛，审计市场格局将如何演变？
9月13日，财政部、证监会公布了对普华永道中天的行政处罚结果，普华永道中天暂停经营业务6个月，罚没款合计4.41亿元。
对于普华永道中天这起重大审计失败，多位专家不约而同地使用了“普华之殇，行业之痛”八个字。事件不仅会导致普华永道品牌严重受损发展严重受挫，而且对于中国审计市场格局也将产生相当大的影响。
专家认为，本次行政处罚公布后，普华永道中天审计客户可能会进一步流失，审计市场份额可能会进一步下降，市场格局会进一步调整。随着本土头部所的快速发展，国际“四大”垄断金融和央企优质客户的现象将逐渐缓解。今后随着对境内外会计师事务所认识的更加全面、客观，审计市场格局将会有更大的变化。
普华永道中天声誉品牌遭受重创
据财政部、证监会处罚决定，除暂停普华永道中天经营业务6个月、撤销其广州分所、合计罚没4.41亿元外，恒大地产2018-2020年财报审计报告4名签字注册会计师被给予吊销注册会计师证书的处罚。
“恒大地产2019和2020年虚增5146亿元收入和920亿元利润，创下了财务舞弊史的世界纪录。普华永道中天及相关注册会计师对恒大地产的重大审计失败也将载入警示后人的审计失败史册。”全国人大代表、厦门国家会计学院原院长黄世忠教授表示。
“普华永道中天这起重大审计失败，导致其品牌严重受损、发展严重受挫。”黄世忠指出，信誉和品牌是会计师事务所最重要的无形资产，财政部和证监会的处罚，对普华永道中天的影响深远。
“普华永道中天不仅因此流失大量优质客户和优秀人才，而且极可能陷入代价高昂的民事诉讼和民事赔偿。这其中，‘杀伤力’最大的莫过于暂停经营业务6个月。”黄世忠表示。
南开大学金融发展研究院院长田利辉也认为“暂停”对于会计所整体经营的影响严重。“暂停经营业务6个月并撤销其广州分所，将严重影响普华永道中天短期内的业务承接和执行能力，特别是涉及证券审计业务。”田利辉表示。
“处罚对普华永道中天声誉带来十分负面的影响，大量审计客户包括金融机构与国有控股上市公司流失，大量优秀人才离开，或是加盟其他会计事务所，或是离开注册会计师行业，普华永道中天在中国市场的发展受到重创。”北京工商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王鹏程表示。
实际上，财政部、证监会的处罚，揭示了普华永道中天的价值观、执业能力以及水准与其自我宣扬的“诚信”价值观背道而驰。
审计市场格局生变、本土头部所机遇？
普华永道中天官网信息显示，在中国注册会计师协会2022年度会计师事务所综合百家排名中，普华永道中天连续第二十次排名第一。
2022年度，普华永道中天本身业务收入79.25亿元，较第二名安永华明的66.46亿元高出12.79亿元。
另据普华永道中天官网显示，2023年度，其业务收入总额71.37亿元，审计业务收入66.02亿元，证券服务业务收入31.15亿元，较2022年度的74.21亿元、68.54亿元、32.84亿元皆有所下降。
2023年度，普华永道中天为8家拟上市公司提供审计服务，收费0.87亿元，为107家上市公司提供年度财报审计服务，收费5.45亿元。其中，拟上市公司审计收费不及上年的1亿元，上市公司财报审计收费高于上年的5.29亿元。
据“YCY会计行业观察”统计，普华永道中天有107家A股2023年报审计客户。截至8月底，有51家已经续聘2024年度审计，此外有7家续聘后又取消，31家已改聘其他会计所，18家尚未公告续聘或改聘。另，截至8月底没有其他A股公司最终改聘普华永道中天。
值得注意的是，承接普华永道中天审计客户数靠前的是同为“四大”的安永华明、德勤华永，分别承接了11家和8家。此外，“四大”之一毕马威华振承接了3家，本土头部所立信承接了3家，天健、信永中和、致同、天职国际、大信、中兴华各承接1家。
在中国注册会计师协会2022年度会计师事务所综合百家排名中，安永华明、德勤华永、毕马威华振分列第2、4、3名。立信、天健、信永中和、致同、天职国际、大信、中兴华均位列前15位。
王鹏程指出，自3月18日中国证监会对恒大地产行政处罚事先告知书公布以来，半年之间，普华永道中天审计客户中，金融机构和国有控股上市公司基本已经改聘其他会计师事务所。本次行政处罚公布后，其审计客户可能会进一步流失，审计市场份额可能会进一步下降，市场格局会进一步调整。
前期改聘的审计客户中，内资头部会计事务所也承接了不少普华永道中天审计客户。“可以预计，这些事务所在金融机构和国有控股上市公司以及港股审计市场的份额将有一定的提升，假以时日，其在这三个领域的专业服务能力亦会得以提升。”王鹏程表示。
黄世忠指出，对普华永道中天的处罚，短期内可能造成金融机构和中央企业的审计客户过于集中在少数头部会计师事务所的现象，万一再出现类似恒大地产审计失败时，优质客户过于集中的现象将更加明显。
“从长期看，随着本土头部所的快速发展，国际‘四大’垄断金融和央企优质客户的现象将逐渐缓解。”黄世忠如是展望。
知名财税审专家刘志耕则强调，审计市场外在格局的改变才刚刚开始，还会继续。更重要的是，还会有或者已经开始了内在格局的改变，即国内的国有企业、上市公司等将逐步改变对“四大”的认识，今后随着对境内外会计师事务所认识的更加全面、客观，审计市场格局将会有更大的变化。
田利辉预计，在监管趋严的背景下，审计市场的优胜劣汰机制将更加明显。一些规模较小、管理不善的会计所可能会面临生存压力，而实力雄厚、管理规范的会计所则有望通过并购等方式实现规模扩张和资源整合。
普华之殇、行业之痛？
“普华之殇，行业之痛。”对于普华永道中天这起重大审计失败，黄世忠和王鹏程不约而同地用了上述8个字。
黄世忠认为，普华永道中天这起重大审计失败及其遭受的重罚，将成为警醒注册会计师行业的典型案例，倒逼注册会计师行业讲信誉、重质量，知敬畏、守底线，尤其是守住《注册会计师法》第二十一条明确规定的四个不得“明知故犯”底线，其他会计师事务所和注册会计师才可避免重蹈普华永道中天的覆辙。
“这次最让我震惊的是普华永道中天的个别注册会计师公然践踏底线，这些毫无底线意识的注册会计师不仅可能被追究刑事责任，而且连累了普华永道中天众多信守职业道德、追求专业主义的合伙人、注册会计师和员工。”黄世忠指出，尽管恒大地产的审计团队只是普华永道中天整个审计团队的一个小局部，其审计质量并不能代表普华永道中天的整体审计质量水平，但局部的恶劣行径往往会对整体造成严重伤害，这是其他会计师必须引以为戒和严加防范的头等大事。
黄世忠强调，会计师事务所的一体化业务管理和一致性质量控制，必须始终坚持，永不松懈。此外，从财政部和证监会的处罚说明中，似乎可以窥见对恒大地产的审计存在着“放飞机”现象，即没有执行审计准则要求的程序，却在审计底稿上体现已经执行。“‘放飞机’现象并非个别现象，被广为诟病，有损审计质量，潜藏重大风险，需要充分关注，加以整治。”黄世忠指出。
王鹏程亦认为，普华永道中天审计失败事件，对其他会计师事务所乃至整个注册会计师行业都带来了非常负面的影响。监管部门对普华永道中天的处罚，对其他所有的会计师事务所都是一种警示。广大的注册会计师和会计师事务所需要引以为戒，“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秉持独立、客观、公正的立场，勤勉尽责审慎执业，切实提升审计质量，维护社会公共利益和投资者的合法权益。
与此同时，王鹏程强调，近几年，各会计师事务所不断强化质量意识和风险理念，事务所的治理和一体化管理不断改善，审计技术手段不断完善、丰富，审计质量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提升，不能因为康美、康得新事件与恒大事件否定整个注册会计师行业。
监管引导市场良性竞争
对于未来的行业监管，黄世忠建议，有关部门要严厉查处和严肃追究财务造假者和配合造假者的行政责任、刑事责任和民事责任，为注册会计师依法开展审计业务创造良好的执业环境。此外，建议改革会计师事务所分配制度，提高审计一线工作人员和质量复核人员的待遇；要求合伙人更多地参与现场审计，切实担负起对注册会计师和其他审计人员的督导责任；探索审计委托制度改革，对于有财务造假前科的上市公司，可考虑由证券交易所直接委托会计师事务所进行审计，或者缩短强制轮换年限，对于有重大审计失败且造成恶劣影响的，可考虑对其审计上市公司的家数作出限制。
田利辉认为，应该创新监管手段，运用大数据、云计算等现代信息技术手段，加强对会计所的监管和数据分析能力，提高监管效率和精准度。加强与国际会计组织和监管机构的合作与交流，借鉴国际先进经验和做法，提高我国会计监管的国际化水平。
刘志耕表示，对违法会计师事务所的监管与处罚，在合法合规、合情合理、实事求是的前提下，应该依据最高标准处罚，处罚一定要从严、从重、从快。要让事务所和执业人员真正从内心不敢违法违规、不敢弄虚作假、不敢形式主义。
“监管与处罚本身不是目的，其根本目的应该是引导审计市场良性竞争，推动审计质量不断提升，促进注册会计师行业健康发展。监管是否到位，处罚是否得当，应该考虑能否实现这一监管目标。监管部门持续加大监督检查力度和处罚力度，有助于推动注册会计师行业健康持续发展。”王鹏程如是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