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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能青年旅店新曲《永嘉彗星》概念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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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创作中心

万能青年旅店新曲《永嘉彗星》概念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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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m.douban.com/note/860460352/

2023年初,在第二张专辑《冀西南林路行》发布后的第三个年头,万能青年旅店将此前已现端倪的一首乐曲命名为《永嘉彗星》,出现在了他们的演出中。

“永嘉彗星”中,“永嘉”是司马炽在位时的年号。晋怀帝司马炽即位次年,改元永嘉,这一年号一直用到司马炽遭毒杀身亡,一共六年。

中国文化中,年份与星座并置,其含义便由天象指向了人事。

西汉史官司马谈临去世时,跟儿子司马迁说:“余先周室之太史也。自上世尝显功名于虞夏,典天官事。”天官在这里的意思是天文。我国古代史官除了载言记事外,有一项职责是观测、记录和解释天象,几乎和人事同等重要。

“天官学”在汉代发展成一门系统的学问。张衡在《灵宪》中写道:“众星列布,体生于地,精成于天,列居错峙,各有所属,在野象物,在朝象官,在人象事。”象物、象官、象事既是古人思考天人问题的核心,也是古代知识体系建构的理论准绳。古人诚恳地相信“天”与“人”的联系,“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周易·系辞上》),“天则有日月,地则有阴阳。天有五星,地有五行。天则有列宿,地则有州域”。

“在天命观以及天人感应思想的驱动下,天上星辰的变化牵系着敏感的政治神经,识别和判断天象的变化即上天的言说成为‘传天数者’的重要责任,于是,天上星区和地理区域进行对应,建立起‘天垂象,见吉凶’(《周易·系辞上》)可以识别的方域,这就是分野。如果说上天已经指示了吉凶,而分野的直接目的就是告诉人们是何方、何地,甚至是何人之休咎。”汉以后星占成为实用之学,与国运密切相关。

因此,在史官传统中,书写天象成为工作的一部分。或者说,我们的历史是由天与人的历史组成在一起的。

司马迁的《天官书》详细地介绍了天象与人事之间的联系,内容比较复杂。其中,关于彗星的案例是:

“盖略以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间,……,彗星三见”

“秦始皇之时,十五年彗星四见,久者八十日,长或竟天。其后秦遂以兵灭六王,并中国,外攘四夷,死人如乱麻,因以张楚并起,三十年之间兵相骀借,不可胜数。自蚩尤以来,未尝若斯也。”

在春秋242年之中,彗星被史官观测到了三次。始皇帝统一六国后15年中,彗星出现了四次。往后的三十多年(始皇十六年起兵灭韩,至汉高祖五年灭项羽)兵事频发,死伤无数。

所以,在司马迁这里彗星与兵事相联系。到后来又敷衍出其他含义。

比如司马光的《资治通鉴》中讲建元六年,彗星见。方士跟淮南王刘安说:“先吴军时,彗星出,长数尺,然尚流血千里。今彗星竟天,天下兵当大起。”刘安心以为然,乃益治攻战具,积金钱。

北齐河清四年,观测到彗星。太史跟皇帝高湛说:“彗,除旧布新之象,当有易主。”高湛听完,马上禅位给儿子高纬。

《晋书》的《天文》一章更是将彗星归为妖星之首:“一曰彗星,所谓扫星。本类星,末类彗,小者数寸,长或竟天。见则兵起,大水。主扫除,除旧布新。”

南北朝之时,彗星不但预示战乱,而且还预示着易主。那么“永嘉彗星”是实指吗?

《晋书》当中记载了多次彗星出现的情况,但永嘉六年间没有记录。所以,万青把“永嘉”这一年号和预示兵事祸乱的彗星联系在一起,便成为一个重点问题。因为它要讲的不再是一次确切的异象。


配套《永嘉彗星》单曲出现的还有它的封面。

《永嘉彗星》封面延续了《冀西南林路行》物料的画像砖风格。来源是1957年在河南省邓县学庄村发现的南朝画像砖墓中的“邓县画像砖鼓吹图”(与另一副合称“乐队画像砖”)。该砖位于邓县墓东壁第六柱,图中五人一组,分执横笛、排箫、长角二、竖笛(或笳),皆头戴巾帻,穿袴褶。乐队处于行进状态。鼓吹在汉时为军中献捷之乐,魏晋南北朝时期,鼓吹的授受范围扩大,凡拥权自重者、宗室诸王出镇者、领兵出征者、行为可彰者、军功受奖者、死后追赠者等等,皆可赐给鼓吹。鼓吹不但有曲,也有歌词。

“乐队画像砖”

包括两幅“乐队画像砖”在内的邓县乐舞图共有四幅。对于其余两幅“乐舞画像砖”和“舞蹈画像砖”,学者李梅田认为其内容呈现的是自永嘉以后流行于荆襄地区的“西曲歌”及“文康舞”场景。

作为民歌,“西曲”的内容主要表现的是贾人思妇和征士思归,南朝梁时徐陵根据民间歌辞辑录的《玉台新咏》便包含大量的西曲内容。而具有民族特色的“文康舞”正是永嘉之乱后,南迁的北方流民中移居襄阳的粟特部民带来的舞蹈。

据此,“邓县画像砖鼓吹图”所描绘的场景也应该是永嘉之乱以后。但是,《永嘉彗星》的封面相较“邓县画像砖鼓吹图”又充斥着一些变奏,原画中乐手五人的头部被替换成了豺狼虎豹。

晚清文学家吴趼人在《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中借“九死一生”之口声称二十年间所见只有“蛇虫鼠蚁”“豺狼虎豹”“魑魅魍魉”三种东西,“通本所述,不离此类人物之言行”。豺狼虎豹是与人所区别的,更是食人的。

《永嘉彗星》的封面在切题的基础上,其乐手又是在为王侯战争所鼓吹。

再次回到我们的问题。永嘉年间有彗星出现意味着什么?

或者说,永嘉年间发生了什么?西晋是短命王朝。清人王夫之的评价是:“晋武之不终也,惠帝之不慧也,怀、愍之不足以图存,元帝之不可大有为也。”司马炽的前任是兄长司马衷,“何不食肉糜”就是司马衷讲的。司马衷在位的时候皇后贾南风专政,将皇太后杨芷废除,引发了“八王之乱”,而后司马炽继位,改元永嘉。西晋的都城是洛阳,当时已经是最前线了。永嘉五年,匈奴人刘聪遣石勒、王弥、刘曜等率军攻晋,在宁平城歼灭十万晋军。接着攻入了京师洛阳,俘获司马炽,杀王公士民三万余人,史称“永嘉之乱”。之后,北人南迁,建立东晋,定都建康,史称“衣冠南渡”。

为什么要去从来没做过京师的建康呢?钱穆在《国史大纲》中讲过:

“长安自王莽末年之乱而残破,继以董卓之乱;至愍帝迁都,其时长安户不满百。墙宇颓毁,蒿棘成林,公私车只有四乘。

“洛阳自三国鼎立以来,仍为中国文物中心。正始之际,名士风流盛于洛下。至刘曜陷洛阳,诸王公、百官以下,士民死者三万余人。

之前的长安和洛阳不但成为边防,而且已经凋零到没有人了。

永嘉之乱以前,中国的文化中心一直在黄河流域。正是“衣冠南渡”使得长江流域开始代表传统的中国。

所以“永嘉之乱”的重心不是所谓的除旧布新,不是短时间内的战争屠杀。而是由于王权更替和兵乱战事造成的大量流民。甚至因为常年征战,人变得不再重要起来,各种吃人事件频发。其实,早在永嘉五年之前就有过数次迁都的提议,但或是担心此举会失势的皇帝,或是有产难迁的官宦,或是已经同类相食的韭菜,总是有人不愿意相信京师真的会被攻破。即使被攻破,自己也总会有办法吧?就像时人不愿意相信,彗星曾经出现过。

所以,含混的表述《永嘉彗星》,便是:星兆明显,鼓吹亦欢。

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记载了一件事:五代的时候,前蜀观测到长数丈的彗星穿过鬼宿,鬼宿对应的甘肃东部和陕西涉及前蜀的国土。司天监就跑去跟皇帝王衍说将有大灾发生,王衍的应对之策是设道场向天祈福。这时候,右补阙张雲跟王衍上书说:“百姓怨气上彻于天,故彗星见。此乃亡国之征,非祈禳可弭。”彗星出现的原因是“百姓怨气上彻于天”,是要亡国的,你靠祈福能有什么用。王衍虽然拿天象没办法,但可以处理提出问题的人,便将张雲流放,张雲死在了流放途中。

彗星的征兆“非祈禳可弭”,哪有其他什么解决对策吗?司马迁在《天官书》中是这样写的:

“日变修德,月变省刑,星变结和。凡天变,过度乃占。国君强大,有德者昌。弱小,饰诈者亡。太上修德,其次修政,其次修救,其次修禳,正下无之。”

这是司马迁在处理天人关系时赋予的看法。学者胡鸿认为“天官学”是一种“符号秩序”,即通过安排符号之间的关系,表达一种对符号所指的现实存在的理想秩序的预期。当“天官学”被统治阶级认可接受后,便会对现实产生影响。所以司马迁借助“天官学”,通过天来制衡人。最主要的是,挟制那个不能被其他人约束的人。

司马迁在《天官书》开头大段地讲述了各种可怖的天象,但之后他笔锋一转,给予了应对之策:

做君主的在发生日变时要行修德政,发生月变时要反省刑罚是否得当,发生星变时要对外睦邻对内人和。凡是发生天变,只有超出常规的才用来作占。国君强大而有德行,他的国家才能繁荣;国君虚弱而伪诈狡猾,他的国家会灭亡。一个国君提高自己的德行修养是最为重要的;其次是要制定和执行好的政策;不然也要能在发现错误的时候,提出及时的补救措施;比较差劲的也要在出现灾害后,虔诚祈祷求上天结束和减轻灾害;最糟糕的是不闻不问,无视出现的问题。

参考:

  1. 王洪军《谶纬天学与汉代文学》,中华书局,2023年8月。

  2. 胡鴻《星空中的华夷秩序——两汉至南北朝时期有关华夷的星占言说》,载《文史》2014年第1期,第55-74页。

  3. 李梅田《葬之以礼:魏晋南北朝丧葬礼俗与文化变迁》,上海古籍出版社,2021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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