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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昉:人口负增长的经济影响与政策调整的机会窗口

创作时间:
作者:
@小白创作中心

蔡昉:人口负增长的经济影响与政策调整的机会窗口

引用
新浪网
1.
https://finance.sina.com.cn/wm/2023-04-23/doc-imyrksei5012220.shtml

中国人口在2022年首次出现负增长,这一变化将对经济社会产生深远影响。本文从人口趋势、经济影响和政策调整等多个维度,深入分析了人口负增长带来的挑战与机遇。

中国人口的新趋势

人口负增长的背景

2022年,中国人口自然增长率开始负增长,出生人口减去死亡人口的净出生人口(不考虑移民人口)减少了0.6‰,由此回溯可以推断出2021年中国人口到达峰值。

人口老龄化

2021年我国65岁及以上人口占比(即老龄化率)达到14.2%,2022年约为14.9%,这是一个转折点。国际上通常将老龄化率超过7%视为老龄化社会的标志,超过14%称为老龄社会,超过21%称为超老龄社会。预计2030年以后,我国也会超过21%。

人口规模的变化

大约在公元1700年之后,中国一直是世界第一人口大国,印度紧随其后。中国人口一旦停止增长或进入负增长,印度人口将超过中国。如今有两个说法,一是很多人口学家认为,印度已在2022年超过中国成为世界第一人口大国;二是国际上使用联合国数据,预测印度人口将在2023年4月份的某一天超过中国。中国已经不是或者将不是世界第一大人口国,但仍是人口大国,14亿人口是一个足够大的量级。

人口负增长的特殊性

“未富先老”

随着国家变得越来越富裕,人口要经历“增长-停滞-负增长”的过程,老龄化程度不断提高是经济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但中国在遵循这个规律的同时也有一些特殊性,中国的特殊国情给经济发展带来额外挑战的同时,某种程度上也带来了额外的机遇。

“不期而至”

2020年我国发布的人口普查数据显示,我国生育率只有1.3,从1992年开始我国生育率降到2.1的更替水平之下。在中国公布数据以后,联合国根据新数据更新了预测,红线显示了2022年上半年联合国的最新预测。与最新预测相比,中国统计数据显示的实际人口峰值和负增长均提前到来。人口负增长的不期而至减少了我国未雨绸缪的政策准备时间。

如何认识人口负增长

人口负增长无涉“好”“坏”判断

没必要就人口负增长是好是坏选边站队,悲观派、乐观派都不重要。既然人口负增长和老龄化都是必然过程,总体上也属水到渠成,因此既不需要悲观,也不能忽视它的含义。

关注趋势的变化

很多人认为中国最不缺的就是人口,14亿人口规模就算不是世界第一,也和第一相差无几。2011年中国劳动年龄人口到达峰值,在那之后开始负增长,也有很多人说,我国劳动年龄人口有9亿多,比发达国家劳动人口的总和还要大,中国还缺劳动年龄人口吗?这些说法完全正确,但是仍然要认识到挑战的严峻性。

遵循经济学“假定其他因素不变”的思维方式

有人提出,劳动力数量不足,可以通过提升教育水平来提高人才质量,机器可以替代人,生成式人工智能也可以提高生产率,因此不必太过担心劳动力数量问题。然而,问题在于,当经济学家指出一个因素导致一个结果时,是在假设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这里,并不是因为人口负增长了,提高生产率的种种因素就应运而生,生产率就能立即提高。实际上,人工智能已经到处可见,但生产率的提高却并非易事。

应对人口冲击

中国有超大规模人口、超大规模市场、超大规模创新创业活动,人口从正增长变成负增长,对潜在增长率存在负面影响,因此挑战来自增量。最新国外预测显示,中国经济增长速度会显著下降,有的机构甚至认为,2030年中国未必会超越美国成为世界最大的经济体,预测的依据就是中国劳动力负增长。从劳动年龄人口看,我国的确无法增加劳动力供给了,也无法像美国那样通过移民解决问题,但是我国农业中的劳动力占全国的23%,远超发达国家的3%。如果从现在开始转移剩余劳动力,那就意味着我国的最大潜力是可以转移20个百分点的劳动力,而1个百分点的劳动力就是780万人,假设转移10个百分点的劳动力,比巴基斯坦、俄罗斯等国的全部劳动力存量都要大。

人口负增长从供给侧和需求侧影响经济增长

供给侧的影响

从2012年开始,中国经济增速趋于下行。2011年,中国15-59岁的劳动人口达到峰值,并从此开始下降,这导致劳动力短缺、人力资本改善放缓、投资回报率和生产率增长速度下降。

需求侧的影响

真正的冲击还是在需求侧。过去十年,中国进行供给侧结构性改革,通过在提高生产率上发力来应对经济减速,这让实际增长速度和潜在增长率高度一致。我们在2011年的时候估算了一组当时到2020年的潜在增长率,最后实际的经济增长数据和这组估算的数据是吻合的,这说明过去我们没有受到需求侧的制约,除了疫情这个特殊情况。但是从现在开始,人口因素将导致需求侧成为新的常态制约因素,让实际经济增速可能达不到潜在增长率,可能会出现增长缺口。

社会领域的挑战

人口负增长会使得劳动年龄人口也加快减少,导致的结果就是老年人的抚养比,也就是65岁以上人口与劳动年龄人口的比例会加快提高,提高最快的时间段是从现在开始到2035年的十几年,人口抚养比的变化会使得现收现付制的养老保险、医疗保险都难以为继。

改革和政策调整的机会窗口

提高人力资本

必须要提高人力资本。经济学家通常用受教育年限来衡量人力资本。过去,中国曾经有过两次疾风暴雨式的改革,显著地提高了受教育年限,一是九年义务教育的普及,二是扩大高等教育的招生。下一步要用类似的疾风骤雨式的改革来提高人力资本,一个途径是延长义务教育年限,向前向后分别延长三年,这样可以显著提高未来参加劳动群体的人均受教育年限。

户籍制度改革

户籍制度改革是一石三鸟的改革,能释放出的改革红利既有供给侧的也有需求侧的。现在我国常住人口的城镇化率是65%,但是户籍人口城镇化率只有47%,中间18个百分点的差别,在于进城农民工被统计成城镇的常住人口但是没有得到城市户口,也就没有享受到完全均等的基本公共服务。

改善收入分配

大家常用基尼系数来看收入差距,这里用帕尔马指数来分析,也就是用人群中收入最高10%人口的收入比上40%最低收入人口的收入。从图16可以看出,2010年以来,收入差距总体上是在缩小的,农村地区也是在缩小的,但是城市收入差距在扩大。而且近年来,收入差距缩小的幅度不够大,这说明初次分配领域收入分配的改善是有限的,到了一定的发展阶段,再分配才是改善收入分配的一个根本动力。

建设福利国家缓解人口老龄化的困扰

人口老龄化的应对途径是加快福利国家建设。福利国家的典型是瑞典,滥觞于人口停滞的危机。瑞典经济学家缪尔达尔看到瑞典人口增长停滞的趋势,担心这种人口趋势会影响瑞典经济社会发展,于是呼吁采取社会扶助的方式鼓励生育。由于生育意愿不仅在于生孩子的补贴和公共服务,还涉及人的整个生命周期,因此,从鼓励生育的政策起步,相关措施很自然地推动了瑞典福利国家理念的产生,“从摇篮到坟墓”。这个政策变化影响到了整个北欧甚至欧洲。

从现在来看,当人类发展指数达到很高的水平,比如达到0.8以上这个极高人类发展水平时,再加上性别高度平等这个条件,有些国家已经出现了生育率回弹的趋势。所以,通过福利国家建设,让人人享有基本和充分的公共服务,就有望逆转生育率下降的趋势。

福利国家建设也是增强社会流动的关键举措。国内制造业的比较优势在丧失,制造业比重从2006年以后就在下降,制造业从业者逐渐转向了第三产业,甚至回乡重新做了农民,这意味着人口从第二产业转移到了第三产业和农业。这使得生产率的提高速度明显减速,因为资源配置是与提高生产率相反的方向发生的。这个状态也必然导致社会流动性降低,很多人不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攀登社会阶梯,代际之间的流动性也相应降低。现实中的人口趋势会导致产业结构变化,也影响社会结构变化。促进共同富裕,让人人都有动力和机会、都能通过自身的努力分享改革开放发展成果,终究需要借助再分配,靠政府提供更好的基本公共服务,大家才有攀登社会阶梯的机会。

技术进步和劳动力要素的关系

技术进步是一个要素替代的过程,比如自动化技术意味着资本替代劳动力,如果技术进步的过程太快了,意味着现实中资本劳动率提高、资本回报率下降。

现在以生成式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新技术,带来了超乎意料的技术进步,值得警惕三点:

第一,这些技术会代替人的体力和智力,要警惕其过快过早地把劳动力替代掉。

第二,要警惕“索洛悖论”出现。所谓的索洛悖论,指理论上技术进步能够提高生产率,但是现实生活中却不一定发生这一现象,因为技术在某些领域替代了人,这些人又回到低生产率的部门。

第三,人力资本不是没有用的,未来的发展是一个报酬递增的发展,新的互联网技术、人工智能技术具有报酬递增的性质,但是这些技术在真正替代人的同时,也需要和劳动力等其他要素相互配合、相互补充。

这些新技术还有巨大的不确定性。包括马斯克在内的很多科技大咖都表示,诸如生成式人工智能这样新技术的进一步开发和应用要先停一停,把伦理问题、发展方向问题、如何控制潜在风险等问题研究清楚之后,再往前发展和进行下一步的应用。同时,无论这些新技术未来会发展成什么样,既然还不能完全清晰地预测,就不能把宝都押在这些技术上,现在还是要通过改革来获得改革红利。

本文原文来自新浪财经,作者蔡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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