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叶灵凤:一位作家的文学记忆
读叶灵凤:一位作家的文学记忆
多年前,在学校图书馆偶遇一本旧书《现代中国小说选》,其中一篇《昙花庵的春风》让成授昌记住了叶灵凤这个名字。多年后,在一本《读书随笔》中,他再次与这位江苏南京籍的作家相遇,发现这位风度翩翩的先生不仅是作家,还是画家和藏书家。
多年前在学校图书馆见到一本旧书《现代中国小说选》,开始没有在意,现代小说的选本多了,翻着翻着才知道书里所选的几十篇短篇小说都是1930年以前的作品,于是有了兴趣借回家看。记得读到一篇《昙花庵的春风》,构思奇特,很有意思,有些婉约的抒情特色,有些清淡的哀愁气,通篇笔触比较细腻,因此记住作者叫叶灵凤,那时以为是一位女作家。
多少年后,在办公室,一位年轻的老师说有朋友问他问题,他不会,向大家求教。原来在一份2019年自考现代文学试卷里发现有一道试题为“叶灵凤20年代创作的《昙花庵的春风》属于:A心理分析小说;B写实主义小说;C乡土小说;D魔幻主义小说,要求选择。”太冷的题目,几个年轻老师茫然不知,他们没有读过这篇小说,我一下子记起过去曾经读过,有印象,毫不迟疑地回答是心理分析小说。
这一晃又是很多年过去,新近购旧书较多,看到一册叶灵凤的《读书随笔》,三联书店的本子,想也不想立即下单,到手翻看,看到作者的照片才知道我是孤陋寡闻了,叶灵凤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先生。
有意思的是,在这本《读书随笔》里有一篇文章叫《读少作》,题目不是太明晰,直到读后才知道,居然是谈他在《现代中国小说选》里发现了自己的作品《昙花庵的春风》,然后引发一些回忆和感受。根据他的回忆,这篇小说原来发表在《洪水》半月刊创刊号上,时间是1925年秋,他说:“1925年,我那时还是个二十岁的少年。因此,这篇东西不仅是我的旧作,简直是我的少作了。”这就解释了题目里“少作”之意。
他回忆他的写作是从学习写抒情小品开始的,说自己的“老师”是当时新出版的冰心女士的那本《繁星》,难怪小说有大量的抒情及心理描写。现在看到这篇文章,虽然题目是《读少作》,文章中他居然说“我没有勇气读我自己的《昙花庵的春风》,只是翻了一翻,便连忙去看目录”,接着就介绍其他作家的作品了。一个作家少年时期的作品,会有很多美好,但是更多的是稚嫩的错杂,所以多少年过去以后,不忍回首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更多的是作家的自谦。
叶灵凤是我们江苏南京人,是画家、作家,也是藏书家。后来专心从事写作,画名为文名所掩。作为作家,他很早就写小说,但是上世纪40年代以后他就不写小说了,转而写散文随笔,读书随笔写得较多,因为这个原因,小说《昙花庵的春风》就成了作者很重要的作品。
先生藏书颇丰,据说,早年在上海藏书万卷,抗日战争中都散失了,殊为可惜。后来他定居香港后又从无到有地买书藏书,有人估计在香港的藏书不会少于上海之数。
不过先生不太喜欢“藏书家”这个名头,在他的笔底下常常可以看到“爱书家”的自称,他喜欢的是“爱书家”这个称呼。当我第一眼读到这三个字,一下子就喜欢上了,真是一个绝妙的的称呼,我们“藏书家”做不到,做个“爱书家”总是可以的。
在《读书随笔》里有一篇文章叫《书痴》,写他刚刚从纽约购得的一块铜刻。画面上是一个藏书室,四壁都是堆积着的书,直至书室天花板。就在书的围城中间有一木梯,梯顶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只见老人胁下夹了一本书,两腿之间夹了一本书,左手拿了一本书在阅读,而右手又伸出去正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有趣的是,一缕阳光从头顶上的天窗斜斜地照射过来,亮了老人手上的书,亮了老人的身影,也亮了无数人的眼睛,多么感人的场景。先生说当他看到这幅铜刻画,瞬间被打动,深深地迷恋上画上的一切,当然包括画面上这位白发爱书的老人。
先生在文章里这样抒发情感:“这是一个颇静谧的画面。这位藏书室的主人,也许是一位退休的英雄,也许是一个博学无不精通的涉猎家,晚年沉浸在寂寞的环境里,偶然因了一点感触,便来发掘他的宝藏。他也许有所搜寻,也许毫无目的,但无论怎样,在这一瞬间,他总是占有了这小小的世界,暂时忘记了他一生的哀乐了。”于是先生说“读书是一件乐事,藏书更是一件乐事”。
在另一篇文章里,我看到一段话感到一种莫名的亲切和熟悉。先生说:“有用的书,无用的书,要看的书,明知自己买了也不会看的书,无论什么书,凡是自己动了念要买的,迟早总要设法买回来才放心。”这有点像我现在购书的心态,不禁哑然失笑。
先生长期生活在香港,对先生的评价,过去的时代可能有些误会,好在后来都已经廓清。1957年,他出面为萧红迁墓,后来把自己收藏的重要珍本《新安县志》捐给国家收藏,这些都曾经引得大家的赞扬。今日读他的书,回首前尘,不由得对这位老作家有着深深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