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摩“隼人”的由来、消融和影响
萨摩“隼人”的由来、消融和影响
在平安时代的日本,有一个被称为“隼人”的神秘族群,他们生活在九州岛南部,与大和朝廷有着复杂的历史纠葛。从最初的异族到最终融入日本社会,隼人的故事见证了日本古代民族融合的历史进程。
平安时代的大和朝廷,在经历了持续两百年对东亚大陆帝国的文化效仿和吸收之后,逐渐演化出了成熟国家的意向,然而和近古那个囊括了本州、四国、九州的“日本”相比,此时以平安京为首都,构建起律令制国家的天皇朝廷,尚未实现对许多地区的整合及管辖。在陆奥、出羽地区的虾夷人自不待言,而在一贯被认为是大陆文化输入中转站的九州岛南,也存在一群长期不服朝廷管辖,自成一体的异族,这些群体就是平安时代早期经常被提到的“隼人”。
隼人是什么人?正如“隼人译语”一词所示,隼人是一种其语言需要翻译的、其文化与“大和人”存在显著不同的民族。根据当代对隼人遗骸的DNA染色体测定,“隼人”的y染色體多为o1b2和c1b,与“弥生人”的染色体有较大不同。
这些隼人很可能是早于弥生人或更后来的“渡来人”,通过从台湾、琉球北上的路径前往九州岛南部的,由于九州岛中部的群山存在,这些北上的异族就在现在的鹿儿岛县和宫崎县(中古的萨摩国、大隅国、日向国)定居下来,成为“不服王化”的部落集团。
在九州岛北部活动的“倭人”很早就发现了这些异族的存在,并将其作为反派角色,记载在了日本神话的故事中。“日本武尊”的战功赫赫里,就有不少是以隼人作为背景板,
公元4世纪,倭国逐渐成型并掌控了九州到关西的广阔区域后,“隼人”也逐渐进入了倭王扩张的视野。相比于掌握了半岛交通线,持续输入新武力、新技术的倭国,当时还处于部落社会阶段的隼人很难招架,在5世纪前期,倭王在给南朝进贡求封的上表中,就自豪的表示“西服众夷六十六国”,其中的“夷”,就是指这些隼人部落。
大和朝廷的步步紧逼,让隼人产生了激烈的反抗,天武天皇时期(673年-686年),隼人发动大规模起义,席卷南九州,日本调动举国之力方才镇压。720年,隼人在大隅大规模起兵反抗(史称“隼人反乱”),声势浩大。奈良朝廷派遣大伴旅人前往镇压,治兵率众,一年半后方才平定叛乱。
大规模抵抗失败之后,隼人逐渐不再对已经以奈良为都的日本朝廷采取反抗态度。一部分隼人被迁至畿内地区居住,其贵族成为大和王权的下层贵族,平民则逐渐与和人融合。而剩下的隼人则居住在萨摩和大隅。这一部分隼人需要每六年派遣一次“朝贡隼人”前往朝廷服务。
但在此之后,倭国对隼人的征服却慢了下来,主动保留了隼人的居住区,过了七十多年才把隼人纳入直接统治。
这一做法,显然是让隼人承担起“日本列岛异族”的角色,以此来证明天皇德化遍及边远之地,对于维护日本境内微型的“华夷之辨”,证明天皇的神圣和四夷远服从,提升自己在东亚国际秩序中的地位,十分有帮助。除了隼人,7世纪时日本对待南岛、渤海、新罗的态度也是如此,当然在此之中,真正完全能为日本所拿捏的,也就隼人了。因此,在7世纪末到8世纪中期,隼人就一直在被逐渐同化的同时,被动的保留了一个自治的身份和编户齐民之外的地位。
然而进入8世纪末期后,随着唐帝国安史之乱后的衰落,渤海、新罗重新拉进了自己和日本的距离,主动向日本进行朝贡后,日本的地位客观得到了切实的提升,也就没有必要继续炮制一种“统治异族”的豁胖舞台剧了。让萨摩、大隅两国的隼人成为“调庸之民”(即公民)完全没有坏处。要想用全国统一的行政手段实现高效的统治,将隼人纳入编户齐民、对其征收庸调也未尝不可。
公元800年,天皇向隼人居住的萨摩、大隅两国全面施行编户,授田。次年,停止了名义上隼人向京都的朝贡,留在九州岛南部的隼人成为日本的普通臣民,针对他们的差别待遇也被废除。从此,隼人作为一个独立的族群,消失在了历史之中。
然而,由于历史上曾经长期独立于日本之外,“隼人”的异族、善战形象,还是在日本的历史记忆中保留了自己的存在感。由于隼人剽悍尚武,天平宝字元年(757年)颁令实施的《养老律令》所列二官八省一台五卫府里面特意设置了名为隼人司的卫府,类似于两汉时代护匈奴中郎将或是护羌校尉。
隼人剽悍尚武的性格,还影响到了中古时期统治萨摩、大隅的岛津氏,以至于战国时期以来,“萨摩隼人”逐渐成为了骁勇善战的岛津武士的别称,萨摩武士在战斗时往往自称隼人,以一当百,所向无前。
这种恐怖的战斗力,从16世纪日本战国中后期一直延续到了19世纪末的西南战争,直到西乡隆盛们壮烈自裁后倒下后,才逐渐在明治日本的格式化中泯然于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