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科幻中探索人性的最深处
在科幻中探索人性的最深处
在最近公布的“浙江青年文学之星·秋季榜”中，青年作家池上名列其中。在她首部科幻小说《情绪指针》中，池上尝试了一个大胆的设定：让所有人的情绪归零。
小说中，一场名为“大灾变”的事件摧毁了旧的文明与秩序。在全新的国度“基遍”，每个人都必须佩戴名为情绪指针的物品，一旦产生情绪波动，就要及时进行“清洗”。然而，看似绝对平和的社会背后，“基遍”与叛军，新版人与旧版人的博弈如同暗流涌动……
思考人类共同的情绪变化
谈起自己创造小说的动机，池上表示，原本很多可能会影响人们生活习惯，甚至是文明进程技术，在历史的偶然中被抛弃了。这些被抛弃的技术，就像永远无法解答的谜，是我们错过的、消失的未来，也是小说家虚构的起点。在《情绪指针》中，池上虚构了许多有趣的设定：比如，家庭的概念消失了，孩子都在福利院里长大，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人们之间情感最赖以寄托的亲情关系不复存在。热情忠诚的狗被宠物行业淘汰，取而代之的是与人类若即若离的猫，即便如此，主人与宠物相处的时间也不能超过五年，以免产生情绪依赖。太阳被伪装成一颗蓝色的星球，蓝色成为人们首选的颜色，一切能引起人们情绪变化的色彩都在社会中消失了。
情绪，是池上在小说中着重讨论的话题，“在当今快节奏、高压力的社会环境中，就连现在学校里孩子的情绪波动都远远比我们想象中多得多。”除了小说家的身份，池上的本职工作是一名老师，工作中，她关注到现在孩子们的抗压能力似乎也越来越弱。他们都是在鼓励和赞赏中成长起来的，偶尔遇到一次小挫折便接受不了。同时，现代社会的高压、快节奏还有自身的无助，也加剧着我们对情绪的思考。“有段时间，我自己状态不太好，甚至去医院找心理医生咨询。我这才知道，心理检测并没有仪器可以检测，而是给你一套量表去填写。我突然想，假设一个人根本没有问题，但刻意往错的方向去测试，结果依旧是有问题的。我当时就想，如何鉴定人的心理，了解人的真实情绪，其实是个很有意思的话题。”池上说道。
以写作体察生命中独有的部分
“在内容构建和创作特色上，《情绪指针》有几点值得一说：有效设计了乌托邦的社会生活框架。这种有着乌托邦社会的小说，理应自建场景生态，自建生活逻辑；较好进行了情节的构想、布局、展开；醒目表达了特殊社会中人与人的关系。这部作品呈现了在一个受控制的极致状态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以及这种关系中的个人生存。可以说，这是池上的一部尝试之作。”浙江省作家协会副主席、《江南》杂志原主编钟求是认为，作为一个纯文学作家，池上在新作《情绪指针》里，进行新题材、新空间的开拓，勇气可嘉。从小说的立意和指向上，这不仅是一本科幻小说，而且是一本反乌托邦小说。而在鲁迅文学奖得主黄咏梅看来，《情绪指针》是她所期待的严肃作家呈现科幻小说的样貌。她最珍视并不是科技感和脑洞，而是面对现实的倒影，作家提供的思想性的东西。这个思想性正是文学性凌驾于想象力的部分。“《情绪指针》是我的首部科幻类型的长篇，和我以前的小说大不相同。书出版以后，很多朋友都讶异于我的转变，但我想说，这本书的出发点恰恰来源于日常生活。”池上表示，写作的神奇之处在于，它会打开你笨拙、迟钝的那扇窗，放大你纤细、敏感的神经，去体察你生命中的独有的那部分。这种矛盾、多元、含混不清的感觉，也正是她希望自己作品所能呈现的气质。
【经典片段赏析】
嗨，玻璃罩外的参观者。没错，就是你，想同我谈谈吗？如你所见，我被关在这个玻璃罩里已经很久了。通常情况下，我只是一动不动地缩在一个角落里，任由着像你这样的参观者们对我指指点点、评头论足。我的头大多数时候埋在膝盖里，人们看不到我的长相，也听不到我的声音，只能通过猜测想象我的容貌、声音，还有我的过去。你一定很想问，我都那么久不说话了，为什么今天愿意把头抬起来并想要谈谈呢？也许是因为你经过的时候，我正好瘙痒难耐，下意识抬起头挠了一下痒；又也许是因为你的样子，该怎么形容呢，你的样子太像我认识的一个人，我和他分开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严格意义上来说，你更像是年轻时的他。我望着你，想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嗨，玻璃罩外的参观者，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眼前的这个原始人看上去是那么苍老，那么原始、落后。可是，让我来告诉你，谁都有过青春不是吗？在我年轻的时候，曾和他（那个和你长得很像的人）去过一次动物园。到达猩猩馆时，我看到一对男女正在嘲弄笼子里的猩猩。猩猩发怒了，它抓着铁栏杆又是咆哮又是吐口水，而那对男女则心满意足。差一点，我就要冲上去，告诉他们这样很不礼貌。可一想到后面的任务（这样做必然会横生枝节），我忍住了。那时候的我又怎么会想到自己会被抓，被带到这里供你们参观，成为一只猩猩？嗨，玻璃罩外的参观者，现在你明白我要和你说什么了吧。虽然我在玻璃罩内，你在玻璃罩外，可说到底——我们都是那只猩猩。
作者简介
池上，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浙江省第二批“新荷计划”青年作家，杭州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出版有小说集《镜中》《无麂岛之夜》《曼珠沙华》，曾获首届“山花文学双年奖新人奖”、第六届“西湖·中国新锐文学奖”，2024年“浙江青年文学之星·秋季榜”上榜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