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新春：儿童发展心理学视角下少儿视听文化产品发展刍议
秦新春：儿童发展心理学视角下少儿视听文化产品发展刍议
在儿童发展心理学中，“儿童创造成人”，儿童的精神世界是一切美好人性的本源和根基。有学者形象地指出，孩子们都在信息高速公路上，他们都坐在司机的位置。童年时期、青少年时期接触的视听节目、文化产品，对于个体人格的养成、认知的培育、价值观的确立具有重要意义。在未成年人成长的窗口期，紧紧抓住其可塑性、好奇心、求知欲，为其提供健康成长所需的各类高质量视听文化产品，对于国民素质的提升、国家未来的发展有着至关重要的战略意义。
2023年底，北京人民艺术剧院秦新春博士委托央视市场研究（CTR）就全国少年儿童媒介使用和文化产品使用状况进行了近半年的调查分析，调查结果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本文现结合调研结果，就少儿大屏优质视听产品发展进行探讨。
秦新春
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副院长、博士
调查结果：电视大屏仍然为少年儿童接触最多的视听媒体渠道
CTR（央视市场研究）就少年儿童视听媒介和文化产品状况特别是针对媒体内容偏好、触媒卷入度、媒体使用态度、文化IP选择等进行了半年以上的市场调查。调研结果显示：
第一，电视大屏仍是少年儿童接触最多的视听媒体渠道。少年儿童年龄越小对电视大屏的依赖性越强，12岁以下小龄段大屏渗透率比视频平台占比高出20%。
第二，儿童有较强的好奇心和探索欲，但分辨能力尚未发育完善，注意力持续时间较短，且极易产生强依赖感。
第三，随着年龄增长，少年儿童触媒时长提升，接触媒介渠道逐渐丰富。每日触媒时长不足1小时的青少年，触媒渠道以电视大屏为主，对积极明快的主题内容更感兴趣。每日触媒时长超过1小时的少年儿童，触媒渠道丰富至视频平台、社交平台等具备更强使用黏性的媒介渠道。从视听媒体使用态度上来看，满足兴趣爱好、陪伴成长是主要驱动力。
第四，从媒体内容偏好上看，动画动漫是儿童、青少年最常选择的内容类型，尤其在小龄群体中，占比高达85.93%，与其他内容类型相比有断层优势。随着年龄增长、个人认知能力的发展，少年儿童选择的内容类型更加丰富，动画虽在首位，但与其他内容类型如历史文化、教育、综艺等之间差距逐渐缩小，科普、教育、历史文化等强知识性内容偏好占比提升；在满足动画动漫等娱乐性需求的基础上，媒介内容接触丰富至游戏、手工、综艺等更广泛类型内容。
第五，电视大屏内容方面，目前青少年群体（六岁以上）节目供不应求，优质内容仍有较强收视潜力。2023年，六大青少频道贡献了超九成的青少节目市场份额。金鹰卡通、央视少儿、北京卡酷三大青少频道收视份额排名跻身电视大屏青少节目市场份额前十，其中金鹰卡通以3.17%的市场份额位居榜首。卡酷少儿、金鹰卡通密集编播动画片，央视少儿节目类型更为丰富。电视大屏动画编排集中于喜羊羊、猪猪侠等经典IP，虽获得较高收视表现，但内容也有同质化之嫌。
第六，头部视频平台儿童版块各具特色，在未成年受众中具有高渗透率。如，爱奇艺以智能助手等功能更加突出对小龄儿童的友好度；优酷丰富的管理功能满足家长的监管需求；腾讯视频丰富的标签体系便于内容查找；芒果TV的智能区分功能方便由功能需求找内容，如情商培养、数理逻辑等。动画片/动漫是各平台少年儿童最主要的观看类型，文化类综艺和纪录片排在第二位。小龄段儿童对动画内容偏好更明显，中高龄段（中学生、小学生）更易被文化类和知识竞赛类节目吸引。各平台少儿板块的高热度节目普遍偏向低幼化，真人秀、玩具、儿歌是最受青少年喜爱的三大节目类型。《宝宝巴士》《搞怪兄弟弗拉德与尼基》《贝乐虎儿歌》在多平台均有较高热度。
第七，从文化IP选择上看，《喜羊羊与灰太狼》《熊出没》《小猪佩奇》等播出超10年的动画IP依然占据青少年近一年中选择最多的动画前三位。以萌系小动物为主要人物、拥有鲜明配色形象、内容日常益智的动画IP深受青少年喜爱。如《汪汪队立大功》以德国牧羊犬等为原型设计狗狗团，《小猪佩奇》以粉红色、长鼻子、极简线条感的设计呈现出童真感的可爱小猪形象。在生动有趣的故事情节中融入丰富益智元素的动画IP对少年儿童更具吸引力，益智类如《小猪佩奇》《汪汪队立大功》，冒险类如《猪猪侠》《开心超人联盟》，搞笑类如《熊出没》等热度较高。年龄差异对动画IP选择的影响较大。低龄儿童偏向于故事简单有趣、易于理解的动画，大龄儿童更偏向于经典IP。《喜羊羊与灰太狼》在不同年龄段均为重复观看率最高的动画片。熊大熊二、孙悟空、哈利·波特是青少年在国内外动漫、动画片、影视作品中最喜欢的IP形象。不同年龄段最喜爱的动画IP形象均为《熊出没》中的熊大熊二。奥特曼、喜羊羊与灰太狼、海绵宝宝、熊出没四个动画IP在2023年舆情声量均达千万级，对其他动画IP形成断层优势。
CTR的此次调研再次印证：电视媒体与网络视听媒体生产的内容同为少年儿童的媒介现实，低龄儿童首选电视媒体，并随年龄增长向网络端、移动端迁移；在动画动漫这一品类中，丰富、优质的节目文化题材亟待开发；具有民族特色、承载东方审美、深受孩子们喜爱的动画IP形象亟待培育。
内容供给：从战略高度研究论证陪伴不同年龄段未成年人成长的优质视听节目文化产品供给
对于优质的未成年人节目和文化产品，需要从政策层面持续倡导、鼓励和扶持。要站在战略高度，从内容生产与供给类型上，系统研究并着力培育陪伴未成年人身心成长的高质量视听节目文化产品。从调研结果上看，电视大屏依然为少年儿童尤其是低龄儿童的第一视听选择。我们要高度重视电视渠道的少儿节目内容传播效能，并与视频网站平台联动，为少年儿童打造属于这个年龄段的视听媒介现实（media reality）。笔者认为，至少以下几种类型亟须加强。
一是童话品类
电视大屏是小龄段儿童接触最多且能满足其日常触媒需求的核心渠道，越小龄青少年接触电视大屏时间越长。心理学者通过考察童话世界与人类内心世界的关系，证实了童话的深层心理意义对于一个人一生的影响。优质的少儿节目能帮助孩子的心智和能力充分激活——把优质童话绘本进行符合孩子认知特点的视频化呈现，将童话的心理意义与价值通过电视大屏展现出来。
因此，应从行业导向层面，高度重视并深入挖掘具有文学性、哲理性、启蒙性的童话文本，持续进行市场培育，努力使其成为低幼儿童必备的高品质视听节目产品。国外一些适合低幼儿童观看的节目如《天线宝宝》《海绵宝宝》以及《Feeling Better》（英国BBC出品，主要内容为情绪启蒙管理）等，经过持续的产品研发和市场校验，已成为热播的儿童经典动画品牌。近几年，国内动画制作机构依据儿童心理学特点等，也研发了诸如《宝宝巴士》《毛毛镇》等系列文化产品，但与儿童成长需求相比，依然显得类型不够丰富、产品有待进一步醇熟。
二是美育品类
人类是一个富有创造力、想象力的物种，包括美育在内的心智模式是人格发展的起始和核心。孩童时期对于美的认知和培育，甚至影响和决定着一生的美育水平。在电视大屏上，美术、绘画、动画、戏剧等对美的表现和传播功效，是其他艺术形式无法替代的。儿童舞台剧的综合性元素、充满戏剧性的内容、丰富的想象力和其传递的对真善美的哲思，都具有独一无二的艺术感染力。
可喜的是，无论是少儿频道等媒体，还是有实力的儿童节目社会制作机构，都已经认识到市场对这方面内容的极大需求。如，北京广播电视台卡酷少儿卫视开办周播栏目《卡酷偶剧院》，和国内十余家儿童剧剧团合作，致力于儿童舞台剧的电视化表达，积累了大量的儿童舞台剧创编、剧本和演出资源，并从2020年开始依托节目的文化资源进行线下拓展，与中国木偶艺术剧院等合作，推出《非凡守护》《卡酷大计划——飞跃兔王星》《许愿龙珠》等符合儿童审美、认知特点的系列儿童剧，将电视大屏与线下演出有机联动，成为具有原创品牌、线下剧场、有效联动小朋友和家长的文化品牌，代表了媒体文化机构的产品拓展方向，值得从行业层面进行扶持与推广。
三是传统文化品类
传统文化是民族发展的根脉。孩提时期对于民族传统文化形象、故事及所承载的精神理念的接收，影响着成人之后的价值观、人生观。
近年来，国家广电总局在上星少儿卫视中倡导推出的传统文化动画片系列，鲜明地体现了这一导向。央视策划推出的中国神话故事系列、上海哈哈炫动卫视策划推出的《愚公移山》、湖南金鹰卡通推出的《八仙过海》、北京广播电视台卡酷少儿频道推出的《大运河奇缘》等等，以丰满的大屏声量传达着传统文化故事的现实表达。卡酷少儿频道每年腊月廿八播出《卡酷动画春晚》，以富有春节仪式感的形式一年一度与孩子们见面，特别是近年来设定的“生肖罗盘”，子鼠、丑牛、寅虎、卯兔等生肖形象，酷小鼠、卡卡牛、酷虎、龙小天、年兽等动画角色编织的场景、故事，为孩子们营造了浓厚传统文化氛围。近两年来，北京广播电视台打造的以唐代诗人为题材的儿童舞台剧《诗国少年》，全部由非专业的孩子们登台演出，也旨在以沉浸体验的方式让孩子们了解传统历史文化。在由中央广播电视总台主办的“国漫力量·共绘未来”动漫创新项目发布会上，爱奇艺与总台宣布将共同携手推出新版长篇巨制“四大名著”系列动画片，《西游记》《红楼梦》《三国演义》《水浒传》都将推出全新演绎的动画版本，旨在为少年儿童打造更多中国风格的动漫IP，弘扬中华美学、传承文化瑰宝，助力产业繁荣向新。
从2016年国务院办公厅转发《关于推动我国动漫产业发展的若干意见》，到2021年《“十四五”文化产业发展规划》发布，提升动漫产业质量效益、打造中国动漫品牌、促进动漫全产业链发展成为行业导向、政策引导的重点。如何以动画、戏剧等孩子们喜爱的节目形式策划、研发推出高质量、持续产出的传统文化作品，如何利用新技术、新模式与动画产业深度融合，也是当下的重要课题。
四是智慧启迪品类
自然科学认识、智慧启迪是儿童认知类启蒙的重要品类，如美国启智类节目《芝麻街》《比克曼科学世界》《什么是什么》等。相比国外，我国此类儿童节目相对匮乏，亟需持续研发打造这一类高质量文化产品。这类节目或是通过实验的方法解说自然现象和科学原理，或是兼具科学性和幽默性，寓教于乐、融知识性和趣味性为一体。例如，芝麻街工作室遵循的原则是，所有儿童均享有学习和发展的机会；儿童有权利去更好地了解世界以及他人，去思考、梦想和发现新事物。我国电视荧屏的儿童节目，如央视少儿的《大篷车》、卡酷少儿的《科技创新小达人》、金鹰卡通频道的科普综艺《童趣大冒险》等，也在以实验、互动体验、真人与玩偶相结合等形式，根据不同年龄段少儿的心理认知特点，揭示物理现象背后的科学原理，培养孩子们的科学素养。
思考建议：从政策上进一步鼓励支持上星少儿频道发展，鼓励优质网络视听节目与电视联动播出
一是坚持少儿频道公益定位，将频道的市场开拓与政府的公益扶持相结合
央视少儿、北京卡酷、湖南金鹰、江苏优漫、上海哈哈炫动、广东嘉佳六大少儿上星频道从创立之始，就是以给未成年人生产供给包括动画在内的少儿节目这一公益定位为目的的。在电视技术引领传播、广告为盈利模式的时代，这些少儿电视频道能够按照未成年节目的生产规律运行发展。当下，在以数字技术、人工智能引领传媒发展的时期，广告已不再是电视的主要盈利模式，但仍需坚持少儿频道的公益定位，按照《未成年人节目管理规定》规范少儿节目的播出管理。
二是少儿频道的不同时段不同栏目应明确标识适合的年龄段
从婴幼儿、学龄前到小学低龄、小学高龄，儿童的身心成长、认知审美有明显区隔。与之相对应，少儿节目应细化时段定位、栏目定位，特别是对2-4岁的低龄儿童，要有明确的内容生产供应要求。白天上午、下午时间是传统电视用户的非黄金时间，但对于居家的婴幼儿来说，却是黄金时间。在这些时间段，少儿频道可以10分钟至20分钟为一单元板块，播出色彩明丽、角色形象鲜明、以“爱”的教育、美育教育、养成教育、启智教育为核心的低幼节目，并着力对此类节目进行政策扶植和市场培育。为此，还要扩展收视统计年龄。目前，收视统计上，以4+儿童为全龄受众，存在统计数据的局限性，应将2岁至4岁儿童纳入统计数据。
三是丰富节目品类
自然科学类少儿节目，通过儿童科学剧、科学实验、自然探索等节目形态激发儿童的思考力和探索力；人文艺术类少儿节目，通过儿歌、舞蹈、美术、戏剧以及具有高创造性的艺术作品，让孩子们接触人文艺术，培养综合素养。成长养成类少儿节目，让孩子们懂得合作、尊重和分享，助力儿童人格的培养；动手探索类少儿节目，助力学前儿童练就独立思考和自主解决问题的能力。总之，要以丰富的高质量视听节目产品，培养未成年人人文、科学综合素养。
四是鼓励优质网络节目在电视大屏上播出
从调研结果看，少年儿童同为电视媒介、视频平台、移动端的受众和用户。为此，应加强广播电视和网络视听深度融合，扩大优质儿童节目在电视渠道和网络平台的传播声量和市场影响力。
五是优势互补，推动产业合作，助力IP打造
要充分利用芒果TV、优酷、爱奇艺、腾讯视频、哔哩哔哩等网络视听机构的能量，充分发挥卡酷、金鹰的品牌优势和播出平台优势，吸引市场头部资源，形成共同投资、共同分享的IP创投模式。要引导网络视听机构和主流媒体联手培育打造具有市场潜力的原创动漫IP，以优质IP为核心，搭建产业链条，助推产业发展，传播优秀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