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角•文化┃文化视角下的非洲：多元、共鸣与新生
广角•文化┃文化视角下的非洲：多元、共鸣与新生
非洲，这片神秘而广袤的大陆，承载着人类文明的起源，孕育了世界上最丰富的文化遗产。从古老的埃及文明到现代的音乐艺术，从多元的语言体系到独特的文化传统，非洲以其独特的魅力吸引着全世界的目光。本文将带你走进非洲文化的深处，探索这个充满活力与创新的文明世界。
鲜艳的色彩，传统与现代的结合，复杂的图案设计是非洲服饰的亮点（孔元 摄）
于那河畔的古堡时光；
徘徊于神秘的韵律里，
是鼓声与协奏曲的回响。
——[尼日利亚]加布里埃尔·奥卡拉《钢琴和鼓》
加布里埃尔·奥卡拉（Gabriel Okara）是尼日利亚现代主义诗歌的先驱，其作品《钢琴和鼓》以钢琴象征西方文化，以鼓代表非洲传统。诗中呈现的文化意象，反映了非洲在面对西方现代文化冲击时所经历的复杂且多元的文化变迁。非洲社会在文化上并不是最接近西方的，但它在20世纪经历了最快速的西化变革。一方面，我们时常可以看到“法语非洲”“英语非洲”或者“葡语非洲”这样的名词，当今非洲许多地区普遍使用欧洲语言作为商业通用语或是政府官方用语，由此产生的文化张力使非洲始终在抵抗与模仿西方文化的两难之间徘徊。另一方面，我们也可以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即现如今的非洲恰恰是“鼓声与协奏曲的回响”。一个非洲家庭里既可以有基督徒，也可以有穆斯林，同时还可以信仰传统宗教。正是这些价值观与信仰的融合，使得非洲成为一个文化大熔炉。
认识非洲常常需要对抗既有的刻板印象。作为人类文明的发源地之一，非洲超越了传统地理与族群的界限，拥有深厚的历史与丰富的文化遗产。非洲不仅是世界地图上面积超乎想象之大的大陆，更是一个概念与历史的交叉点，一个深刻影响全球文化的宝库。其坚韧、创新和文化共生的故事跨越千年。早在人类步入工业时代之前，非洲就孕育了世界上最早的文明，包括古埃及、努比亚和迦太基等。非洲广阔的地貌横跨沙漠、热带草原和热带雨林，孕育了大量的文化、语言和信仰体系。非洲是唯一一个从北温带延伸到南温带的大陆，包含了世界上一些最干旱的沙漠、最大的热带雨林和最高的赤道山脉。这些历史与地理的互动同政治进程密不可分，从而形成了当今非洲的多层次面貌。
桑给巴尔岛上的葡萄牙军事城堡（钱一平 摄）
早期西方殖民者及人类学家常将非洲视为同质整体，忽视了其丰富的内部多样性。现在，我知道将人们划分为任意种族是一种刻板印象，但这种误解依然存在。比如，我们往往将“非洲人”等同于“黑人”，像祖鲁人、马萨因人和伊博人这样截然不同的人都被归为“黑人”这一单一类别，忽视了他们之间的差异。这些群体实际上非常多样化，而这种归类，就仿佛将非洲的埃及人、柏柏尔人与欧洲的瑞典人都归为“白人”一样草率。这种忽视差异的简化削弱了对非洲文化交织与多元性的理解。
马兹鲁伊的“三重遗产”理论认为，非洲的文化特性源于三大影响因素的相互作用：本土传统、伊斯兰文化和西方文明。这一框架为理解非洲大陆的文化演变提供了一个整体视角。本土传统指的是非洲的土著文化深深植根于口头传统、社区价值观，以及与土地的精神联系。从西非格里奥特（griot）讲述传统到桑族（San）叙事文化，这些无形遗产蕴含知识和韧性，如“乌班图”（ubuntu）哲学便是强调人类相互关联的重要范例。伊斯兰文化的影响，指的是伊斯兰教通过贸易和征服来到非洲，尤其是非洲大陆北部和东部沿海地区。它重塑了社会、政治和经济结构，影响了建筑、教育和管理。廷巴克图等城市成为伊斯兰学术中心，连接了非洲和阿拉伯的知识传统。近代与西方文化的融合，则是西方殖民者通过殖民化将西方的制度、语言和基督教引入非洲，而且往往是强行引入。殖民统治在破坏传统制度的同时，也无意中培养了泛非意识。西方的影响明显体现在现代治理结构、教育体系和城市规划中，但往往也有本土化的调整。
科摩罗舞蹈（孔元 摄）
非洲文化的流动与混合可比喻为以不同色彩丝线织就的挂毯。有些线是古老的，承载着几个世纪的重量，另一些则闪烁着新鲜的现代光彩。与其把“非洲”看成一个整体，不如说在“鼓声与协奏曲”中，每一种声音都有自己独特的节奏和旋律。即使在“鼓声”当中，以语言为例，非洲大陆拥有超过1500种本土语言，其分布与特色极为多样。南非的科伊桑语以其吸气音的独特性而闻名，所有现存的科伊桑语言都局限于南部非洲，但却有两个例外——都在距离1500英里以外的坦桑尼亚南部地区。
东非的斯瓦希里海岸是班图、阿拉伯、波斯甚至拉丁语言元素交织的商业文化走廊。古代印度洋贸易连接东非、埃及与印度，使斯瓦希里海岸成为跨文化交流的典范。早在公元1世纪的罗马帝国初期，一部《爱利脱利亚海周航记》就描绘了“东非—埃及—印度”的印度洋三角贸易。同时，这一海岸线因在其东非沿海定居点发现大量中国的陶器、玻璃和瓷器而闻名。时至今日，站在坦桑尼亚的桑给巴尔，我们可以看到欧洲样式的城堡遗迹，也可以看到融合阿拉伯与印度文化的桑给巴尔门。这些木门上的图案大多是乳香树、莲花、玫瑰花饰、链条、枣椰树和鱼，正是伊斯兰文化的主要内容，每一扇门都有不同的名字。如果走入饭店或是酒店，也能看到墙上镶嵌的陶瓷盘。更有趣的是，在距离斯瓦希里海岸南部不远的马达加斯加岛上，文化景象则完全不同。马达加斯加的本土语言属于南岛语系——与印度尼西亚语言非常相似，与斯瓦希里海岸的语言完全不同，而且在斯瓦希里海岸很难找到关于印度尼西亚的痕迹。商业的流动与人们的交流造就了文化的革新。这些例证都说明并无单一的“非洲体验”，非洲是由无数地方历史与跨境交流交织的宏大网络。
斯瓦希里木门，又称桑给巴尔门（钱一平 摄）
即便拥有如此丰厚的文化资产，非洲仍长期面对殖民主义遗留的剥削和边缘化，以及国际话语中的刻板描绘。全球叙事往往从贫困和依赖的角度描绘非洲，使其潜力和成就黯然失色。尽管如此，非洲不断展现出重塑自我的能力。非殖民化进程与文化复兴运动重新定义了非洲的主体地位，挑战陈旧的观念并复兴本土传统。
这种文化的新生延伸到音乐与艺术领域。非洲各个地区的不同风情，已然成为全球化背景下创造独特文化表现形式的场域。在非洲音乐传统中，集体参与与观众互动相当普遍，“呼应”式结构体现了社会互联性的理念。音乐不仅作为娱乐，还常常扮演教育、道德指引和政治表达的角色，成为反抗利器。如尼日利亚歌手费拉·库蒂（Fela Kuti）创造出的非洲节拍（Afrobeat），通过歌曲进行政治评论的方式挑战日常生活的不公，探讨影响普通人的政治和社会话题来寻求正义。南非歌手米里娅姆·马科巴（Miriam Makeba）是南非反对种族隔离的倡导者，她的作品通过歌声诉求自由与正义。在美国，马科巴被视为非洲大陆的象征，她的音乐为她赢得了“非洲妈妈”的称号。此外，从尼日利亚的“诺莱坞”（Nollywood）成为世界第二大电影产业，到加纳的奥布欧比（Aisha Ayensu Obuobi）等诸多时尚设计师将大胆的印花与现代风格融合设计理念，再到布基纳法索的迪埃贝多·弗朗西斯·凯雷（Diébédo Francis Kéré）获得建筑界的诺贝尔奖“普利兹克建筑奖”。在国际舞台上，不断有非洲代表着美学元素标志的作品问世，非洲创意产业无时无刻不在展现其根据自身条件不断重塑自我的能力。这并非对传统的背离，而是创造性地将传统精华融入现代生活。在拉各斯、内罗毕等城市，当代艺术界将传统图案与现代技术巧妙结合，呈现出非洲社会当代复杂性的多元表达。
非洲的故事并非固定不变，而是持续演进的历史进程，充满多样性、共鸣与创新潜能。这段历史与现实的交织，为我们理解世界文化格局提供了独特视野与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