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骏马奖”得主凡一平：捕捉人性微光，在文学里回望故乡
“骏马奖”得主凡一平：捕捉人性微光，在文学里回望故乡
“骏马奖”得主凡一平：捕捉人性微光，在文学里回望故乡
“上岭是一个村，又是一个人。我是上岭村人。我想我这辈子的创作，是离不开生我、养我、亲我的上岭村了。”8月7日，广西作协副主席、著名作家凡一平在接受新重庆-重庆日报记者采访时如是说。在日前揭晓的第十三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中，凡一平凭借小说集《上岭恋人》获得中短篇小说奖。
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是由中国作家协会、国家民族事务委员会共同主办的国家级文学奖，于1981年设立，与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和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并称中国文学“四大奖”。身为壮族作家，凡一平的创作扎根乡土，被认为写出了新乡土文学的鲜明南方特色。他专注于建构精神原乡上岭村，着眼于新乡土对现代文明的向往，他塑造的一系列新乡土人物，既是上岭传奇的人物图谱，又是现代乡土中国的人物群像。他出版有《跪下》《上岭村的谋杀》《天等山》《蝉声唱》等10部长篇小说，以及《撒谎的村庄》等小说集。
上岭是凡一平出生和成长的小乡村，坐落红水河畔，位于广西西北都安瑶族自治县菁盛乡。这个偏远的小村庄承载了凡一平16岁以前的全部生活。在他的记忆里，上岭村“村庄依山傍水、钟灵毓秀，居住樊、黄、韦、谭、潘等姓氏人家，以壮族居多。世代同心同德，和睦相处。一家有难，八方来助，每有喜事，全民同乐。生产得天独厚，牛壮羊肥，鱼虾鲜美。村风清雅和畅，人格慈善智聪。鸡鸣狗盗罕见，百岁寿者常有。”
“上岭有着不多的人口，却生生长流，他们渺小但却坚韧，又像鱼群一样抱团，欢乐。已经死去和还活着的，都是我的父老乡亲。”凡一平说，近些年，上岭故事如井喷般不断地涌入他的脑海，并诉诸文字。“一个接一个渺小、坚强、智慧的人物，让我心动，也让我冲动。我把他们写出来，呈现他们于苦难中的坚强和达观，生存的智慧和善良，同时寄托我对生命的悲悯、对人性幽微的探索，以及对人性光芒的希冀。”
《上岭恋人》中收录了以上岭为背景的11篇中短篇小说。在凡一平笔下，娓娓讲述了平凡人生的各种际遇以及真实人性的命运挣扎。“产婆、裁缝、侦探、说客、道公、保姆、歌王……故事里的主角们身上满是上岭男人、女人的性格和气味。他们的经历中有我曾祖父的冒险和神秘，有我祖父的坚忍和大气，有我外婆和母亲的非凡才艺和想象，还有我父亲和叔父的善良忠诚……”凡一平说，每个人都要面临的人生，有人为爱等待、爱而不得、情深不寿，有阴差阳错、反目成仇、自食其果，但上岭人更多的是果敢坚毅、纯真善良和温暖慈爱。
与小说集同名的《上岭恋人》一篇，是一个关于遗赠的故事。韦妹莲和秦仁飞曾经相恋，却因人生的转折选择分手，44年后秦仁飞去世，他委托律师将一半的财产赠予韦妹莲，前提是要她承认还爱着他，但经历生活磨砺、孩子在外漂泊不归等人生考验的韦妹莲老太太在短暂的震撼后选择了拒绝……
“这一篇我特别倾注了心血。它蕴含着我对故乡的深深眷恋和对人性深刻的思考。”凡一平说，韦妹莲和秦仁飞的故事折射着爱情、时间和命运的一种可能性。在漫长的岁月里，人们往往会因为各种原因错过彼此，但那份深藏心底的情感却不会轻易消逝。秦仁飞在去世前委托律师将财产赠予韦妹莲，不仅仅是物质上的遗赠，也是一种情感的寄托和安防。而韦妹莲拒绝巨额财产的选择，更是体现了她对爱情的忠贞和对自我价值的坚守。
故土的微光，若流萤翩飞于人间，字里行间闪耀着人的善与仁。文学世界里有诸多著名的精神原乡，与莫言的高密东北乡、福克纳的约克纳帕塔法一样，上岭早已不仅仅是一个地理名词，不仅仅是凡一平现实中的故乡，更是他的精神原乡，“我的故事根植于上岭，上岭就是我精神世界的原乡，是我安放漂泊灵魂的地方。在这里，我试图通过一个个小故事捕捉人性的微光，展现小人物的悲欢离合、人性的挣扎与坚守。在我的笔下，上岭既是一个具体的地理空间，也是一个充满象征意味的文化符号。它承载着我对故乡的深情厚谊，每当我漫步在上岭的山间小道上，那些熟悉的场景和人物就会自然而然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成为我创作的灵感源泉。”
不仅是著名作家，凡一平也是一位知名编剧。《寻枪》《理发师》《跪下》《最后的子弹》等优秀影视剧就是改编自他的小说。“没有影视，我的生活一穷二白，但没有文学，我什么都不是。”凡一平坦言，起初开始把发表的小说卖掉版权后，自己还曾挣扎、迷茫。“就好像他们不再属于我，而属于演绎它们的编剧、导演和主演。我好像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被送到别人的家抚养和生活，等再见的时候，自己不再是这些孩子的父亲。”
但他也表示，在有了一两部作品被搬上银幕的经验后，自己每写小说时，总希望首先能发表，然后被转载，再被改编成影视剧。“我有几部小说做到了这一点，所以有人说我很幸运，因为影视改变了我的生活。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来越感觉到影视并没有给我带来真正的快乐，我的内心不断在提醒我，我的本质是小说家，我的乐趣在写作中。经历一番挣扎，我追求内心的本真逐渐战胜了无踏实感的物质欲望，回到了写作本身”。
“故乡是我写作的源泉和宝藏，也是我生命的根，是底气和元气所在。”凡一平感慨，骏马奖对自己是肯定更是激励，“我很庆幸选择了文学这条路。这条路我走了30多年，至今还在这条路上，我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