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中讽刺的艺术
文学中讽刺的艺术
文学中的讽刺艺术是一种独特而高雅的表现形式,它不仅仅是简单的嘲讽或批评,更是一种深刻的审美趣味和生活智慧的体现。从《诗经》中的怨刺诗到现代文学中的讽刺作品,这种艺术形式不断发展演变,展现了其独特的魅力和价值。
两千多年以前,孔子提出了诗的四种社会功能,叫做“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被后代人总结为“兴观群怨”。其中三种功能“兴观群”发展得比较兴盛,而“怨”的功能发展得并不是很好,甚至一度被统治者禁止。但文学的有趣之处就在于“怨”,被称为怨刺,有哀怨也有埋怨,还有讽刺。讽刺的艺术是文学中比较高雅的艺术,并不仅仅只是为了讽刺某个人,而是一种讽刺手法的应用。在讽刺中人们可以看到作家的审美趣味,看到生活的趣味,也看到文学的亮色。
孔颖达说:“怨与刺皆自下怨上之辞。怨者情所恚恨;刺者,责其愆咎。大同小异耳。”诗经中有一些怨刺诗,不管是《伐檀》《硕鼠》《相鼠》还是《氓》,都属于怨刺诗。《诗经》中各种类别的怨刺诗都有着不同的特点:政治怨刺诗情绪怨怒而内容深刻;婚姻怨刺诗激愤中含有婉约;战争怨刺诗深沉而幽怨。三国时期的诗歌写道“白骨蔽于野,千里无鸡鸣。”讽刺了战争给人们带来的苦难。唐代韩愈写了《谏迎佛骨表》,有着怨刺的意思,结果因为这样一篇文章被贬。骆宾王写了《为徐敬业讨武曌檄》,大骂武则天。武则天看到之后,居然没有生气,反而称赞骆宾王是一个人才,还责怪人事部门没有录用他。韩翃写《寒食》:“春城无处不开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讽刺皇帝和公卿大臣们两套标准,不让老百姓们起火做饭,而他们自己却享用热的美食。刘禹锡的《元和十年自朗州至京戏赠看花诸君子》写道:“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借种桃树讽刺朝政,讽刺当政高官通过打击异己,排挤有才能的正直人士而爬上高位。这种轻蔑和讽刺是很有力、很辛辣的,但正因为此诗,刘禹锡和志同道合者遭遇政敌强有力的打击报复,不过刘禹锡并没有屈服,一路倔强向前,并于10年后返京并做《再游玄都观》: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此外,李绅的《悯农》,李商隐《贾生》,杜牧《泊秦淮》《过华清宫绝句》,曹邺《官仓鼠》,南宋林升《题临安邸》,苏轼《洗儿诗》,范仲淹的《江上渔者》等都算是讽刺诗,有着极强的艺术生命力。
元代的一些散曲,具有辛辣的嘲讽意味,让人读后如吃蒜酪,辣味十足,痛快淋漓。无论是睢景臣的《哨遍·高祖还乡》,还是关汉卿的《窦娥冤》,都运用了讽刺手法,让作品具备强烈讽刺权贵以及体制的意味,让人看了不禁拍案叫绝。到了晚清,有了讽刺小说。不管是《二十年年目睹之怪现状》还是《儒林外史》《孽海花》等都具有极强的社会批判意义,让人们看到更多的社会真实现象,也看到了作家笔触的深厚与巧妙。民国时期,文人们互相讽刺,互相谩骂,已经成为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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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仿吾曾将《呐喊》中的作品几乎全盘否定,只对《不周山》稍加肯定。鲁迅对此耿耿于怀,十几年后在《故事新编》的序言中反击道:“成仿吾先生正在创造社门口的‘灵魂的冒险’的旗子底下抡板斧,他以‘庸俗’的罪名,几斧砍杀《呐喊》,只推《不周山》为佳作……”叶灵凤在小说《穷愁的自传中》写道:“照着老例,起身后我便将十二枚银元从旧货摊上买来的一册《呐喊》,撕下三页到露台上去大便。”鲁迅在上海《文艺之一瞥》中讽刺说:“还有最彻底的革命文学家叶灵凤先生,他描写革命家,彻底到每次上厕所时候都用我的《呐喊》去揩屁股,现在却竟会莫名其妙地跟在所谓民族主义文学家屁股后面了。”在当时的文坛,鲁迅的讽刺是一绝。即便鲁迅骂了一批文学家,也不会带脏字儿,却让那些文学家无还手之力。
文学中的讽刺手法几乎和语言一样古老,与人心一样多变。人可以运用讽刺手法,观察世界的一举一动。《伊索寓言》就是用动物的寓言故事含沙射影,讽刺意味十分强烈。赫拉斯讽刺诗的冷峻内敛,莎士比亚《理查三世》的自我吹嘘,华兹华斯自嘲诗的戏仿,嘲讽的味道或浓烈或淡然,各出机杼。还有伊拉斯谟谬赞式的《愚人颂》,拉布雷令人捧腹的《巨人传》,伏尔泰笑对不公的《赣第德》,斯威夫特愤慨痛诋的讽刺小说,亨利·米勒震碎三观的《北回归线》《南回归线》,无不具备讽刺手法,笑着说出了真相,甚至让人笑出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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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现在文学中讽刺的手法变得比较少了,大多都被权贵们管控起来,连同一些具备讽刺意味的关键字也被网络大数据给筛查了,不会表现出来,那么文学的讽刺功能就会逐渐丧失,甚至丧失了痛贬时政的社会功能,也丧失了真正揭露人性的高贵品质。而文学的趣味就在于讽刺,真正用活泼轻快的语言行文,讽刺世态,讽刺人心,将读者引渡到文学光辉灿烂的殿堂,这才是作家们应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