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浔百间楼的两则传说:“洗粉花香”与“煤山望月”
南浔百间楼的两则传说:“洗粉花香”与“煤山望月”
南浔,这座充满传奇色彩的江南名镇,不仅以其独特的十景闻名于世,更因“洗粉花香”和“煤山望月”这两个美丽传说而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南浔历来就是一个充满传奇而又极富文化底蕴的江南名镇。范来庚在其修纂的《南浔镇志》中首次提到“南浔十景”,这十景是:秋舲渔唱、古濠走马、垂虹落照、范庄莲沼、西村渔火、通津霁雪、荻塘帆影、石澥菱歌、古寺钟声。此后汪曰桢在《浔辑》中旧话重提,称“俗传南浔十景”为“古濠走马、垂虹落照(一作垂虹夕照)、范庄莲沼、西村渔火(一作西庄渔火)、通津霁雪、荻塘帆影、石澥菱歌(一作曲江菱歌、曲港菱歌)、禅院钟声(一作古寺钟声)”,“不知始于何时。后增东阁临流、南楼春晓为十景”。晚成之周庆云《南浔志》记载:“清道光间,董恂《南浔十景》词:荻塘帆影、禅院钟声、南楼春晓、东阁临流、通津霁雪、垂虹夕照、曲江菱歌、范庄莲沼、西村渔火、古濠走马”。这十景倒是八九不离十。就像如今杭州的“西湖十景”“西湖新十景”“三评西湖十景”一样,这些大多是文人的习作,因而版本不同也就不足为奇了。
近日翻阅周庆云《南浔志》,竟然发现南浔除上述十景外还有类似杭州“新十景”“三评西湖十景”的节外生枝。比如其《南浔志卷五·衢巷》中就有“洗粉兜”“煤矢弄”条目,其注释分别为:“洗粉兜”:“西通百间楼,东通大干字圩,一作西芬兜,一作西分兜(汪志按旧志云西施洗妆于此,附会无据。增修十景有‘洗粉花香’)”。“煤矢弄”:“东北通百间楼,南通后河头,弄内有煤山”。另有“煤山”条:“在北栅,煤灰所积高数丈,浔地无山,故强以山名,俗称煤矢滩,光绪季年已夷为平地矣”。张鉴《浔溪棹歌》:“凉露娟娟一半秋,木樨花发月当楼。隔窗唤起吹箫侣,曾到煤山顶上头。”并注曰:“增易‘南浔十景’有‘煤山望月’”。由此可见,在志史所述“南浔十景”之外,还有山寨版的“增修十景”“增易十景”,“洗粉花香”和“煤山望月”即属此列。
既然是有了雅名的景观,文人雅士竟相吟咏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了。邢典的《南林杂咏》诗,就有《西分兜》五绝:“不见诗人久,歌传十二红。西分兜水洁,还与昔年同。”从中隐隐透露出美丽传说的信息。而咏煤山的诗则更多,当然这些诗作都应该创作于“光绪季年已夷为平地”之前。如方熊的《浔溪竹枝词》,纪磊的《咏煤山》和张文元的《南浔竹枝词》等。
文人骚客喜好拿美丽传说说事,但史家却往往据实下笔。在《一元一国学网》上,我读到一篇《江南水上人家》的文章,这里面就有一段文字,把洗粉兜的传奇、把应该发生在2000多年前的故事说得绘声绘色,有如亲历:
传说范蠡大夫带着西施等人渡钱塘江,沿水路向姑苏进发。路过南浔镇时,投宿在百间楼东边的一个小村里。晚上西施想着明天要进入吴国宫里了,即使能活着回到故乡,又有何面目再见父老乡亲呢?想着,她便悄悄地出门到百间楼河边。那天晚上寒风萧萧,河水粼粼,西施想来想去决心以一个村姑的面目从容死去,比在敌国忍辱偷生为好。于是她在河边蹲下来,双手捧起河水洗掉脸上的脂粉,又把头上的插栽卸下抛了一地。此时正好侍女醒来不见西施,就告诉了范大夫。他们慌忙寻到河边,见西施在悲哭,范蠡叫侍女走开,自己就和西施在河边说了好久的话。西施终于放弃了个人的打算。天亮时,又在河边洗脸。在侍女的帮助下重新梳洗打扮完毕,当天进入了姑苏城。后来人们知道了西施的故事,就把这个地方取名洗粉兜,现在仍用这个地名。”
因为逼真,所以失真。且不论就当时的行船速度,西施从南浔出发当天是否能进得了姑苏城;也不知范蠡大夫“在河边”那一番“思想政治工作”究竟有什么使人幡然醒悟的警言佳句。但洗粉兜的传说毕竟给南浔人留下了口口相传的不尽话题,“洗粉”自然也要比“西分”“西芬”更有诗情画意。这诗情画意居然还留给了现代南浔人一点隽永的痕迹。如今你上南浔的农贸市场,来自洗粉兜菜农的蔬菜最为卖点,从那块巴掌大地块上长出来的“绣花锦”“观音酥”最为香糯可口,因而市价也高,却常常供不应求。我有时暗自思量:这该是西施对当年客居一宿曾经接待过她的南浔人的感恩和回报?这该是当年西施留下的经久不散的脂粉气?当然史家是不会轻信这类由文人随意编造的故事的,汪志注释里就慨然断言此说“附会无据”。然而作为山寨版“南浔十景”的“洗粉花香”倒也有迹可寻。据志史载,洗粉兜曾建有明工部郎中华士嶟的府第“水部第”,内有“澹月斋”。另有“西芬草堂”,为姚景熹所居,其草堂内有桔香楼,“姚景熹童时植树一株,越数十年而硕大繁衍味甚甘美,人咸以为寿徵,因颜其楼”。明华仁溥筑有“华氏小园”,后废。姚景熹还筑有“姚氏园”,“园中有石峭立如笋,高丈余。”董恂《浔溪棹词》吟:“荒烟寒雨绕枯藤,姚氏园林自昔称。看竹不须重问主,一峰如笋立峥崚。”可见昔日此地豪宅园林多多,景色优美,鸟语花香当属顺理成章之事。
至于“煤矢弄”内之“煤山”,我想在小莲庄未落成之前,此地因“煤灰所积高数丈”而成了南浔唯一的制高点。“煤山”条称其因“浔地无山故强以山名”也不为过。但吟咏“煤山”的诗却不少。我读方熊、纪磊、张文元的诗,觉得这由人工煤灰垒成的“山”也曾有过自己的风光岁月。然而这毕竟不是货真价实的山,丽质天成的山,缺少树木松竹(“可堪空阜稀云树”“会须更与添松竹”)这样的绿色植被,只是一座黑不溜秋的煤灰山,让做诗的人也因其缺少意境而深感遗憾。
“洗粉花香”和“煤山望月”只是从百间楼美丽传说中衍生出来的两则子传说,它使我们得以一窥昔日南浔的千姿百态。真实也好,传说也罢,信不信由你。我们从这些折叠了的记忆里多少能追索到一些远去的美丽。
本文原文来自澎湃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