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6：被基因预设程病毒序所杀死的全人类——张海龙科幻小说《预设》读后所感
2036：被基因预设程病毒序所杀死的全人类——张海龙科幻小说《预设》读后所感
《预设》是一部怎样的科幻小说？讲了什么故事？
张海龙科幻小说《预设》（2024）
1.孩子病危·死马且当活马医
故事就设定发生在近未来的2036年，离此刻2024年只有一轮生肖年。
在2036年，基因科技的进步，促进了基因治疗产业的繁荣，为富裕阶层人士延长寿命。驻颜或延寿——从古至今都是人类的奢望，只因人生苦短，持有财富、资产越多的人，越觉得此生活不够、享用不够！
主人公徐景炎大学毕业后经历了一场彻头彻尾失败的婚姻，离婚后带着一对同卵双胞胎女儿生活，却不料大女儿瑶瑶罹患严重遗传疾病危在旦夕。徐景炎作为社会中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牛马，为女儿治病续命早已散尽家财，在走投无路之际，经一番思想斗争，终决定去找开办基因治疗公司的大学同学沈音求助。
求助竟出乎意外的顺利。徐景炎初时曾想，自己与同窗老友沈音早已拉开了财富与社会阶级的巨大鸿沟，从未奢望沈同学竟能以慷慨的义举免费收治女儿瑶瑶。同窗情谊不止于此，沈还为徐提供了入司工作的岗位，薪酬待遇优厚，使其再无后顾之忧，可为公司效力。但猜疑链也就此萌生——沈音如此慷慨收治瑶瑶，会不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譬如：欲将瑶瑶用于非法的新药测试，让她做一只白老鼠？
但小说中给出了“死马且当活马医”的朴素决策——钟献教授曾对徐景炎说：“我最近学了一句话，‘如果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最好的办法’。”（这句话被我下划线、牢记）徐景炎最终选择接受钟献教授的观点并信任，——这虽不合法理，但身为人父者，能为病女求一线希望，已不易；身为仁心医者，钟教授最终冒险的救治手段虽没能把瑶瑶从死神手中拉回，但这正是其角色使命——一个背负着生的希望、却要在人伦上承受争议的角色。
沈音名下的同源基因治疗公司接连发生了两起客户完成基因治疗出院不久后，无端端感染新型朊病毒（被命名为“V病毒”）悲惨死亡的事件，公司的声誉和命运走入不测之轨，公司及相关人等也进入到警方的视力范围中。
故事便围绕着中国警方摸查疑罪，科幻故事始终要插上悬疑的“翅膀”。同源基因公司上下求索朊病毒的来源，但最终人们发现，此款朊病毒并非同源公司在治疗病人的环节上出错或使坏，它是毫无缘由地在全球范围内不同的基因治疗公司病案中出现的——几十例经过基因治疗后的客户，竟都无端发病惨死……
这幽灵一般的“V病毒”究竟是何物？它从何生来？要干什么？
2.插播：张海龙的科幻小说课
这是一个带着爱与温情，散发人性之美，却走向全人类无差别死亡，文明瞬息全毁灭的故事（“V病毒”太厉害了！）；也是一个关于一位既失败又成功，既卑微又伟大的英年人父，在世间为救爱女付出努力的故事。在书中，我总会敬畏每一位不甘服于命运摆弄、尽职尽责履行义务和使命的人们，无论他（她）们是男一徐景炎、男二钟献教授、男三老板沈音，女一警察魏雨晴、女二秘书姜愉，还是出场频率不高但却不惧脑机实验风险勇于献身的艾维教授，甚或只是一名保镖的忠诚的莫思铭。
在书外，我更佩服张海龙老师历时6年，在为创作这部科幻小说处女作的途中啃读了大量关于基因生物方面的书籍。我很感兴趣、也认为非常有必要邀请张老师晒出这一系列书单，我非常确信在我们的读者当中，不乏对这份书单感兴趣之人。
在小说《预设》书尾有同样的精彩的“后记”文，张老师撰写了关于这部小说的创作历程。这是一篇非常标准的，且能供读者——特别是新手写作者学习和参考的创作谈，它也是一堂非常有料的小说创作课，使我想起我阅读毕飞宇《小说课》时，曾因得益而生惊喜呢！
3.科幻：软硬之分
再次，回到故事中。
依据张海龙老师在吸取了阅读大量基因生物类科普书籍、文献后的思维散发，我们的作者在小说《预设》中以虚实结合的手法，通过——被其他角色公认为具有异于常人的悟性能力的主人公徐景炎——的猜想，作者借其名义来推断出“V病毒”是人类基因中“用来绞杀人类”的一个预设程序，没有方法可破，没有解药可解，“V病毒”的出现，正是基因用来警告人类的：“文明与科技的过度发展将会把人类推向坟墓”。
小说中，科研人员为了延续人类文明，为了在这宇宙荒漠中留下人类曾出现过的证据，甚至研究起了脑科学——意识上传——来作为人类文明突围路径。然而不幸的是，意识上传的脑机操作并没有成功，艾维教授因此死在操作台上，人类文明的突围之路依旧没有找到，在紧迫的生命倒计时之中，“V病毒”的屠刀并不怜悯任何人……
这部小说，我为其贴标签为“软科幻”作品。除开两个场景——早期，徐景炎与钟献教授在非洲出差遭遇暴民武装袭击，和末期，徐景炎等人在同源基因公司最后的科研基地中为人类文明的续存闭关努力却遭遇末日求生者们的围攻——此作品中基本上再没有多少枪林弹雨那类“宏大场面”了，既无外星人的大驾光临，也无飞向广漠宇宙寻避难所的奢华排场；然而书中所剩无几的人类都必须死——即便最终（或许）猜对了基因为何对人类生命实施残酷的终极封锁，也没用，——还是得死，明明白白地死在基因预设程序——全球朊病毒大爆发之中！
在描写最后的灾祸景象中，作者刻意减少了许多苦难场面的描写。本书中没有出现诸如刘慈欣在《三体》中描绘的42亿人类被三体人逼到澳洲后所发生的惨绝人寰的“地狱长廊”，张海龙把“悲壮爽文”的笔墨省下来，相关场面需要读者自行脑补。但我相信张老师在写作策略上的安排，是经过慎思，是有其道理的。
不过，作为成年人，我别无选择——软、硬科幻，我都是爱的！
4.我的科幻小说读瘾：对照
我在读完《三体》小说之后好几年，虽然有继续购买但是并没有再能认真、完整地读完一部其他的科幻作品，因为《三体》的“阅读后遗症”（某种瘾）特别重，宏大的宇宙叙事总在我脑海中重复演播。
当我再次捧起科幻小说，有缘读完了《预设》。这部小说体量不大，但故事的起承转合相当完整，烧脑的逻辑推理层层推进，如抽丝剥茧般。当我回味这个故事时，脑海中呈现的竟是图像化和影视化的演绎版本。
小说《预设》的妙处在于，情节环环相扣，叙事分线脉络并不过多过复杂，对于科幻新手而言，可作为入门级的读物；书中关于基因生命相关的科普性质的知识点，错落有致，步步为营，并稳健地推动着主人公徐景炎关于“基因预设”的猜想的发展。
让我把《预设》与《三体》做一次对照。
宇宙的“黑暗森林”法则仿佛来到了微观层面：基因不允许人类走向永生，肉身固然可以延寿但寿数终有限度，而意识的上传作为一种类似“鲤鱼跃龙门”的手段也不被基因所允许，基因非但不给你跃过“龙门”逃脱升天的机会，一但你要违背“基因我”的预设程序——我就选择毁灭你，且与你无关！
——在《预设》中，堵死人类通往永生大门的基因引爆“V病毒”的机制，正如同《三体》中锁死地球科技进步的小微“质子”。这便是《预设》的精彩之处与绝伦之境！难怪，为本书做序的张小北词穷，只能称“本书丰富，无法简介”，——疑如某类营销号写出些个“尤抱琵琶半遮面”的暧昧标题之感。
《预设》所能引发的阅读热潮和艺文产业链的活跃，或许比不上《三体》所达的成就，但我认为其作为科幻迷口中的话题、谈资，以及作为文学阅读和创作类课程中的一本必读书目、文献材料，还是能扛担得起的。
5.关于《预设》的图像化、影视化猜想
读完《预设》之后，当我再三回忆这部小说时，脑海中最早呈现的竟是漫画改编后的既视感，因为——我也是个有读过《三体》漫画版的人。所以我发现，《预设》这部小说也有着特别适合改编为漫画版的叙事节奏，请相信我！
但若要改编为影视版（电影电视剧或动画片），则效果可能大有不同，难度也要加剧（在此恳求：千万不要出现烂片毁原著好吗？）。因为这部小说的科幻感其实远远弱于现实感（但它依旧是不折不扣的科幻小说），所以我继续猜想——
假若将来有影视版，那么它的制作经费除了花在演员遴选、制景、场务、生活开支等方面，在特效画面的制作上，要主攻把微观层面的“基因形象”、“基因的相关动作和行为”进行细节化、具体具象化——它的影视版确实会不同于“硬科幻”的场景，它的经费必然应将更多地燃烧到“软科幻”作品的特点上——对人物塑造和情节安排有更高的要求，对知识和说理（或哲学、伦理）的部分需要做到充分铺垫与“润物细无声”，才能达到合理合情的影视效果。
重提前文所言，“这是一个带着爱与温情，散发人性之美，却走向全人类无差别死亡，文明瞬息全毁灭的故事。”
小说中鲜有主人公们与阅读者一起舒心欢乐、喘口气的场景，这或许正是身为“主人公”的一种“角色使命”——你不能笑，你没资格笑，你也确实很难笑得出来；书中唯有在第15页出现“《小猪佩奇》在2036年依旧风靡少儿圈”这个一带而过的场景——能算得上是整个故事中唯一能博我一笑的“未来梗”。
故而，我热心提醒未来的影视化工作组：
你们的工作应在不忘严肃母题的本分中，适当编排出一些能让观众笑笑的桥段，毕竟太过压抑的观影体验会不利于观众的身心健康。
承我吉言！
——愿《预设》这部2024年的科幻新作能走向更广大的读者群体，愿这部作品在未来能焕发更大的生命力，不断地进行衍生、拓展和演化。
6.一份书单：“人类与病毒搏斗的小说”三部曲
最后，我想再补充一段并不偏题的题外话，这也是我一直想列出的一份小小的阅读书单，给能读到我这篇读后感文章的读者朋友们。
我的这个书单的名称叫做“人类与病毒搏斗的小说”，在此之前，它仅包含两部小说。
过往，我曾读毕淑敏老师以“非典肺炎”事件为原型所创作的小说《花冠病毒》（2012，湖南文艺出版社）和蒋方舟在“新冠肺炎”期间所创作的小说《和唯一知道星星为什么会发光的人一起散步》（2020，中信出版集团；《收获·长篇小说专号》亦有收录）（这真是一个好长的小说标题啊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呢但这个诗意的书名我很喜欢），深切体会到生命的宝贵与无常，大受震撼。上述两部风格迥异的作品均是我的“随身携带的避难所”。
现在，张海龙历时6年创作的小说《预设》也被我添加入到这个书单中，感兴趣的朋友可以一道共读这份“病毒小说三部曲”书单。
另，法国作家阿尔贝·加缪的小说《鼠疫》暂不放入此书单中，原因有二。
其一，鼠疫是因感染鼠疫耶尔森菌（鼠疫杆菌）引起的烈性传染病，非因病毒引起；其二，外国小说译作读起来相对拗口，大多数中文读者会发现其“适口性”较差些。我本人在读前述中文原创的“病毒小说三部曲”时，每一部都使我深受故事吸引，废寝忘食卒读，而读《鼠疫》之旅并不顺畅，中断后至今未再续阅。
预设
8.0
张海龙 / 2024 / 北京理工大学出版社
此篇书评的点评对象。新作，买它！
花冠病毒
6.9
毕淑敏 / 2012 / 湖南文艺出版社
毕老师的神作，不知道为什么评分不高。我可是特爱这部作品。
花冠病毒
6.2
毕淑敏 / 2020 / 国际文化出版公司
中文新版。
和唯一知道星星为什么会发光的人一起散步
7.0
蒋方舟 / 2020 / 中信出版集团
蒋方舟小说中的佳作。
鼠疫
8.5
[法] 阿尔贝·加缪 / 2020 / 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公版作品，因此有太多的中译版本了！
三体全集
9.3
刘慈欣 / 2018 / 读客文化
三体小说也有新旧版本，以及多形式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