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宾诺莎词典：导论、存在、形而上学

斯宾诺莎词典：导论、存在、形而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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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https://www.douban.com/note/861986862/

本文节译自Ramond, Charles. Dictionnaire Spinoza. Ellipses Marketing, 2007, pp. 7, 70–71, 117–18。

导论

斯宾诺莎的哲学，尤其是《伦理学》，本身就像一部词典，也就是说，从这部作品的第一行（“自因，我理解为……”）到第三部分和第四部分的附录，定义或重新定义术语的工作，名副其实地是刚刚被证明的东西的小词汇表。这就产生了斯宾诺莎主义者们所熟知的难题：在《伦理学》开篇和其间的“界说”是任意建构新对象，还是为术语使用确立成规（就像在几何学论文中那样）？或是记录用法（就像在日常使用的语言词典中那样）？哲学话语的目标是真理和论证（在这个意义上类似于几何学论文），但它唯一的材料是“自然”语言或“日常”语言，它的这种特殊身份迫使我们采用“词典”的这种双重概念，不管这有什么不便。

这本词典（我们1999年版词汇的大幅扩充版）尽力承担与其对象相关的这种双重身份。一方面，它“记录用法”，复原斯宾诺莎的主要术语的定义，给出它们的主要出处，并将它们置于上下文中。另一方面，为了追求学说的真理，它毫不犹豫地“重建”或“重新定义”，强调了有时被忽视的术语（如“荒谬”[absurd]或“悖谬”[contumace]），重新评估了某些概念（如“不朽”[immortalité]或“外在性”[extériorité]），参与了对斯宾诺莎的其他著作的讨论（如对“保守”[conservation]或“革命”[révolution]概念的讨论，以及更广泛的与政治哲学相关的解读，包括奈格里的解读），考虑到了近几十年来围绕斯宾诺莎哲学所作的巨大的阐释努力。

存在/是，现存/是（Être, étant）

(esse, ens)

一

在斯宾诺莎这里，就像在整个古典哲学中一样，问题在于搞清“是”是否有一种独特的意义。由于这个词在法语和拉丁语中的用法不同，问题的难度加倍了。

二

不定式esse（être）在斯宾诺莎那里最常用作连词和系词 (I 16 cor 1,2,3, et al) 。但这个动词频繁地被实体化：“每一个自在的事物莫不努力保持其存在。”（III 6: unaquaeque res, quantum in se est, in suo esse perseverare conatur; 中心主题：参见III 7及证明，8、9及证明，37证明，57证明；IV 4证明、5证明、7证明、8证明、18证明及尤其是附释、20）诸事物的这个“是”就是它们的“现实性/实在性（réalité）”（I 9、10附释：realitas sive esse[实在性或存在]），这就是说，既是它们的存有（existence），即它们存有着（exister）的事实，也是它们的“自然本性（nature）”（它们之所是：IV 20；另见《形而上学思想》I 1及2）。在《笛卡尔哲学原理》以及后来的《伦理学》中，斯宾诺莎区分了事物的“形式存在”（II 5 et suiv.）和“客观存在”（II 8 cor），换句话说，就是区分了事物的“本来面目”和它们的“观念”或表象（同上）。这样一来，身体可以“形式地”（在自然中）存在，也可以“客观地”（通过表象，在我思考它的情况下）存在；对观念而言也是如此，我们可以把一个观念区分为一个“形式存在”（观念本身）和一个“客观存在”（观念的观念）。在《伦理学》中，斯宾诺莎倾向于撇开关于在“形式存在”和“客观存在”之间作“实在性程度”之比较的这个全然笛卡尔主义的问题。

三

斯宾诺莎主义的内在论（immanentisme）本质上倾向于存在的单义性（由此使得神的存在与有限的单一事物的存在没有任何区别），因此它唯一的限制只有笛卡尔主义的“实在性程度”学说，这个学说在早期作品中非常突出，此后也从未被放弃，只是逐渐被边缘化了。

参见词条“形而上学”。

形而上学（Métaphysique）

（metaphysica）

一

斯宾诺莎无疑在青年时期写过《形而上学思想》（Cogitata Metaphysica），但主要来说，他的哲学行为是反形而上学的。

二

在《哲学的权利》中，德里达考察了斯宾诺莎主义摆脱形而上学话语的三个根本原因：1）实体不能被理解为主体；2）体系不受由终极目的安排的理性原则的支配；3）观念不能被还原为表象（p.476）。让-玛丽·维塞（Jean-Marie Vaysse）指出，我们可以反过来“定义形而上学话语，说它要求一种超越性、一种表象理论和一种基础难题”。这么说来，斯宾诺莎会以“一种拒斥一切神学的内在性存在论、一种超越表象框架的观念形式表现论学说和一种拒斥理性原则的反目的论的决定论”来反对这种形而上学话语。海德格尔对斯宾诺莎的沉默或许就可以被解释为，斯宾诺莎的思想“困扰”（hanterait）着他自己的思想。

三

事实上，斯宾诺莎主义的主要概念构成是反形而上学的，同时也是反“存在论-神学”（onto-théo-logiques）的。斯宾诺莎批判笛卡尔，拒斥任何“创造”的观念，也因此拒斥世界“起源”的观念。同样，在《伦理学》第一部分附录中，他猛烈地批判了一切“目的”或“命运”的观念。没有什么先于自然，没有什么在自然之后，没有什么凌驾于自然之上，也没有什么脱离自然：因此所有“物理学-之后”（形而上学，méta-physique）的观念都被拒绝了。从“被动的自然”向“能动的自然”的折叠，或从“神”向“自然”的折叠，不是别的，而是有意构成了一个既是全然理性的又是全然缺乏“意义”（sens）的世界。因此，斯宾诺莎的哲学为向现代性进发、向形而上学的逐渐消亡和存在论的持续更新进发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