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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雾噀人咏柑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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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白创作中心

香雾噀人咏柑橘

引用
1
来源
1.
http://www.360doc.com/content/24/1001/07/74528589_1135470627.shtml

柑橘在中国文化中有着独特的地位。从屈原的《橘颂》开始,柑橘就成为了忠贞高洁、遗世独立的象征。历代文人墨客通过诗歌,赋予了柑橘丰富的文化内涵。特别是宋代,文人对柑橘的色香味进行了细腻的描写,其中苏轼的"香雾噀人"成为咏橘诗中的经典意象。

香雾噀人咏柑橘
撰文/徐波

屈原《橘颂》先缘情咏物,对橘的枝叶果实给予细细描绘,赞美其外在的美,接着缘物抒情,对橘的内在精神品格予以热情讴歌,前后浑然一体,借以表达自己崇高的理想和追求。这是一首典型的托物言志的咏物诗,并由此使橘成为中国诗歌中一个具有特定蕴涵的意象,是理想人格的化身,象征着忠贞高洁,遗世独立,横而不流等品质。屈原《橘颂》全诗照录如下:

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深固难徙,更壹志兮。绿叶素荣,纷其可喜兮。曾枝剡棘,圆果抟兮。青黄杂糅,文章烂兮。精色内白,类任道兮。纷缊宜修,姱而不丑兮。嗟尔幼志,有以异兮。独立不迁,岂不可喜兮。深固难徙,廓其无求兮。苏世独立,横而不流兮。闭心自慎,终不失过兮。秉德无私,参天地兮。愿岁并谢,与长友兮。淑离不淫,梗其有理兮。年岁虽少,可师长兮。行比伯夷,置以为像兮。

自屈原的《橘颂》以后,橘在中国文化中象征那么多美好品质,成为文人雅士竞相歌咏的对象。正如东晋人郭璞《中山经图赞其二十五·橘櫾》所说:

厥包橘櫾,奇者维甘。
朱实金鲜,叶茜翠蓝。
灵均是咏,以为美谈。

实际上,直到唐代,但凡迁客骚人咏橘无非借橘来抒怀,排遣郁闷的心情,一般都难脱出屈原的机杼。唐玄宗开元二十五年(737)张九龄左迁荆州,孤愤之中作《感遇十二首》,其中一首咏橘:

江南有丹橘,经冬犹绿林。
岂伊地气暖,自有岁寒心。
可以荐嘉客,奈何阻重深。
运命唯所遇,循环不可寻。
徒言树桃李,此木岂无阴。

柳宗元的《南中荣橘柚》也是元和九年(814)贬官永柳期间所作:

橘柚怀贞质,受命此炎方。
密林耀朱绿,晚岁有馀芳。
殊风限清汉,飞雪滞故乡。
攀条何所叹,北望熊与湘。

无论是张九龄的《感遇·江南有丹橘》,还是柳宗元的《南中荣橘柚》,这些咏橘的名篇都只不过是化用屈原《橘颂》的典故,联系自己的遭遇,抒发胸臆而已。可以这样说,屈原以后没有出现什么咏橘的好诗,即便是说品尝橘滋味,赞其芬芳甘甜,也是泛泛,缺乏趣味。然而,到宋代似乎有变,托物言志固难超越屈原,但对橘的色香味的品评玩味宋人则大不同以往。

宋诗有更多日常的,感官的细微描述,如宋初叶简的平易小诗写橘:“圆如珠,赤如丹,倘能擘破分吃了,争不惭愧洞庭山。”橘子色泽赤红,是南国秋天最美味的水果,也是暮秋最美丽的物候:“青山满路人家远,丹橘隔江秋色深”(林逋);“两岸早霜红橘柚,半汀残雨老蒹葭”(夏竦);“不妨遍历骚人国,金橘丹枫互占秋”(宋祁)。橘更是文人墨客山林幽居的最美装点:“江墅幽居好,溪山数里长。径通茶坞绿,门枕橘园香”(穆修)。

柑橘成熟季节成为南国最令人流连的时候,所以苏轼有一首很有名的小诗:

荷尽已无擎雨盖,
菊残犹有傲霜枝。
一年好景君须记,
正是橙黄橘绿时。

诗中“橙黄”没有问题,“橘绿”却惹人争议,似乎一说到橘子必是金橘。其实宋人早知道绿橘乃柑橘之一个品种,晓得橘子有皮色赤如丹的金橘,也有青翠欲滴,与黄柑同时采摘的绿橘:“君看樵坞与渔村,绿橘黄柑随柿熟”(徐积);“绿橘黄柑带叶收,白粳紫蟹侵霜馈,食蟹易美粳易饱,绿橘佐酒柑佐醉”(梅尧臣)。而且,这绿橘味道同样甘甜:“洞庭绿橘包甘浆,旧楚黄橙绵作瓤”(梅尧臣)。因此,秋末冬初,橙黄橘绿,苏轼在此确实都写的是果实,并不像有人说的,橘子先收,橙子后熟,所以“橙黄”是写果,“橘绿”则是金橘采摘之后的橘树叶。南宋人韩彦直著有《永嘉橘录》,书中说柑有8种,橘有14种,其中就有绿橘。宋诗中点化自苏轼这两句的诗不少,也都是黄橙绿橘并举,例如,“想当雨澹烟昏处,又见橙黄橘绿时。(朱翌);“况当风物一年好,盘荐黄橙并绿橘”(陈文蔚);“黍熟稻香俱可饭,橙黄橘绿最宜诗”(王十朋)。

苏轼会烹饪,好美食,还特别喜欢吃水果,以至于“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柑橘也是他的另一爱好,从剥开柑橘皮,橘皮液泡喷溅,香雾噀手噀人开始,再到拈起柑橘瓣儿送到嘴里,唇齿间流过的丝丝甘甜,他都细心体味,并且把这吃的过程,一一写入诗词中。柑橘柚都是芸香科植物,果实皮中液泡经挤压会爆裂,喷溅出富含脂类的芳香化合物,如柑橘醛,有镇静和醒神的作用。苏轼对柑橘的这种味道似乎很敏感,所以吃柑橘时香雾“噀手”或“噀人”似乎是坡翁的一个“发现”,对其有特殊感受,所以他觉得此情景最可入诗。他用“香雾噀人”(噀,xùn,意思是口含水喷出。)来描述柑橘皮汁液的喷溅,自己也觉得很妙,所以在诗词中一用再用。首先是元丰六年(1083)《七律·食柑》中有“清泉蔌蔌先流齿,香雾霏霏欲噀人。”接下来元祐六年(1091)在《洞庭春色并引》中又有“二年洞庭秋,香雾长噀手。”到绍圣元年(1094)写《浣溪沙·咏橘》更说橘子噀人的香雾三日不散:

菊暗荷枯一夜霜,新苞绿叶照林光,竹篱茅舍出青黄。
香雾噀人惊半破,清泉流齿怯初尝,吴姬三日手犹香。

这首咏橘小令十分生动有趣地描述了菊黄荷枯时节,橘子成熟,在竹篱茅舍剥食鲜果,而后余香袅袅的场景。橘子的美,竹林的幽,不是全诗的重点,关键是下半阙:剥橘子,橘皮喷出香雾噀手;吃橘子,唇齿间似有甘泉流过,最后点睛之笔“吴姬三日手犹香”,用“吴姬”暗示橘子乃南国佳果,最后说姑娘剥橘的纤手余香悠长,平添不少浪漫美好的情调。

与苏轼同时代的王安石有“浥霜火齐累累熟,噀露金苞冉冉香”一联咏橘的色香味(一说出自赵鼎臣《代拟和御制睿思殿赐宴赏金橘诗》)。以后李纲有“雕盘初擘噀清雾,冰齿乍嚼流琼浆”句,喻良能则有“菊蕊半开簪鬓好,橘包初破噀人香”句,用香雾“噀手”或“噀人”来写柑橘柚的宋代诗人还真不少。看来苏东坡之后宋人写柑橘柚就忘不了那“霏霏香雾”了,诸如“红盐著树落青子,香雾噀手披黄苞”(孙觌 );“何时过我来,尝柑噀香雾”(李彭);“别梦回忆得霜柑分我,应自有浓香噀手”(陈三聘)。南宋韩淲的《竹院摘橘》中不止于香雾噀人,更把采摘尝食新橘感受描摹得十分别致,饶有趣味:

郴阳犹记苏耽井,
书后空题应物诗。
屋角数枝垂熟日,
人家同饮过来时。
清霜尤美还经眼,
噀雾微酸不上眉。
竹院未饶仙老胜,
洞庭何似玉溪湄。

诗中“清霜尤美还经眼,噀雾微酸不上眉”两句说和着清霜采摘下来的橘子不仅美,而且最好吃,甜中带酸,是那种爽口提神的微酸,不会酸得令人皱眉头。

苏东坡对柑橘的真切感受和生花妙笔其影响远不止两宋。然而,宋以后吟咏柑橘的诗文,感觉还是远不如屈原《橘颂》的品格,没有拓展橘的传统意象,同时,总是缺乏苏轼等人写柑橘的那种生趣。例如,“盛夏开白花,朱实悬高秋”(元·扬载);“香雾噀人醒易解,不教飞梦到江南”(元·许有壬);“美人有嘉树,结实如黄金。微霜降秋节,芬芳满中林”(明·孙七政);“洞庭朱实饱经霜,信手拈来满座香”(清·陈灿霖)等等,这些诗句蹈袭前人,再雅致也显空泛。不过宋以后剥食柑橘柚的霏霏香雾似乎成为了与“摘梅”、“荐樱”一样的文人雅事,正如明代李日华 《紫桃轩杂缀》中所说:“摘梅取其恬韵溢鼻,擘橙喜其香雾噀手,荐樱赏其朱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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