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潮汕?
什么是潮汕?
在广东潮汕地区,"老庴"、"下山虎"等传统建筑承载着浓厚的乡土记忆,潮汕美食、方言和独特的文化习俗更是让这片土地独具魅力。本文作者通过参加"观潮"团队策划的活动,重新认识了自己的家乡潮汕。文章详细描述了作者对家乡的观察和思考,包括家乡的建筑、美食、文化习俗等,以及这些元素如何影响了作者对家乡的认知和情感。
一段朗朗上口的家乡童谣,可以唤醒儿时的回忆;一张泛黄褶皱的老照片,可以定格曾经的乡土风情;几句温暖而亲切的乡音,可以拉近我们与家乡的距离。这些细微的瞬间,像是一根根无形的线,将我们与遥远的家乡紧紧相连。
我的家乡位于广东潮汕地区,观潮,既是对家乡的观察,也是对自己的审视;既是对家乡文化的了解,也是对自身发展的关注。在“修身—齐家—化乡—治国—平天下”的连续体中,家乡也已经成为个人身体延展扩大的重要组成部分,如何去重新认识家乡,建立与家乡的联系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返乡之难
作为一名长期在广州工作生活学习的潮汕人,近些年愈发感觉到家庭返乡之困难。有客观上的难,在家乡自己拥有使用权的住宅只有一座爷爷生前留下的“老庒”(其又名为“下山虎”,是极具潮汕风格的乡村建筑),只可惜自从前些年奶奶去世后便再无打理过,广州与家乡相距约三百公里,这是距离上的难。
还有主观上的难,以前奶奶还在家乡独居生活的时候,我们家都会排除万难返回家乡团聚过春节,老人是家庭的核心,他们的去世改变了家庭结构,也改变了以爷爷奶奶为主的家庭氛围。小时候几个家庭之间的长辈在老宅大厅一边饮茶一边畅谈往事,小朋友在门口追逐打闹、其乐融融的大家族团聚画面已不复存在。
随着社会变迁,父母辈们可能将更多的精力投入自己的家庭和事业中,传统的家庭观念逐渐淡化,也减弱了父母返乡过年的动力(当然,以家庭的角度可能还有很多其他世俗的考虑),这是心理上的难。
重新认识家乡
虽然有上述所言之难,但近几年即使孤身一人我也坚持在大年初一外婆家拜完年,然后驱车返乡。一个人返乡相对自由,但凡回去我都是借住在大伯家(大伯的家是距离老庒一百米不到的新农村自建房)。
究竟是何原因驱动着我坚持返乡呢?家乡的美食嘛?许久未联系的老师同学嘛?还是单纯“凑老热”(这是潮汕方言中的一个表达,通常用来形容人们喜欢凑热闹、聚集在一起参与或观看某些活动)?可能都有吧。今年有个契机是受好友邀请,一起在大年初四去汕头市濠江区东湖村参加观潮KwanTeo团队(是创立于 2015 年的非营利文化事业,专注于“潮汕世界”的发掘建造)策划的《为家:观潮10年|新春观潮2025》活动。
恰逢观潮十周年,参加了当天下午的活动主题讲演,感触颇深!四位在各自领域持续深耕和深省的本地实践者,从文学、建筑、摄影、音乐等维度,同时结合他们自己的人生经历和作品,向大家诠释他们心中对于“家”的概念,以及是如何一步步地建立起自己和家乡的羁绊的。老师们的分享帮助我重新认识了家乡。
作家陈楸帆分享了他从如何“逃离”潮汕地区去北京上学和工作,到回归这片土地并以创作理解自己,并通过将潮汕元素运用到自己的小说构思里面,从而使自己与家乡重新连结。从科幻创作到中国玄学,他坦言曾经在家乡生活时所厌恶的一些东西在不经意间都回到了他的作品里面,重新在他的血脉里觉醒。
这份坦诚触动了现场的听众,也包括曾经在家乡连续生活过几年的我。印象特别深刻的是,在我小时候奶奶曾经烧一张平安符在水里给我喝,据说是可以保佑家里人外出远门的时候平平安安(一开始我极力抵抗,最后假装抿了一口糊弄过去)。现在来看此举不管是批判为封建迷信也好,盲目跟从也罢,至少奶奶对子孙的关心是真切的,也不再会有人烧一张平安符的水给我喝了。许多不了解潮汕文化的人认为潮汕人喜欢搞封建迷信,一年到头要参加许多祭祀活动,要拜各种老爷,在我看来,这些形式都是体现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期待罢了。
陈椰老师分享了他近些年奔走于广州和家乡澄海樟林古港之间,对百年祖宅德和里(具有百年历史的建筑群,现为汕头市文物保护单位)的抢救式修缮,策划、参与一系列乡土文化保育活动,和推广潮汕文化的过程。从书斋研究走向田野实践,从梳理家族史到搜罗华侨遗存,再到南洋寻访先辈足迹。“家—乡”实践活动给哲学终极三问“从哪来,我是谁,到哪去”提供了一个具体可感地寻找答案的途径。
在陈椰老师生动有趣的分享过程中,我第一次感觉到对潮汕地区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我既在这片土地生活过,也操着一口家乡的方言,同时还自认为对潮汕美食了如指掌;陌生是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的历史可以说是毫不了解,为什么要拜妈祖庙?为什么潮汕地区有这么多的侨乡?潮汕建筑风貌隐含的精神内核是什么?很讽刺的是,这些问题往往只能由走出家乡的人来给出更为深刻的回答。
邓忠庭老师是一名摄影师,也是一名照片收藏家。他告诉我们在潮汕话中,照片有时也被称为“小影”,拍照被称为“熇小影”。得益于中国改革开放的浪潮,首个感光材料厂“公元厂”在汕头创办,近水楼台先得月,许多汕头家庭的历史时刻开始被“小影”定格——经由小小的底片,定格在小小的照片上。随着这些家庭影像资料被展示与解读,更为宏观的历史时刻也在其中渐渐显影。
观看着一张张载满历史记忆的老照片,很庆幸有邓忠庭老师这样的实践者在不断地发掘汕头这座城市过去的模样,让我们可以有机会观察到跨时代的家乡风貌和先辈们的生活景象。受到老师的影响,自从返回广州后我便开始了对家中老照片的整理修复工作(对许多90年代的照片进行重新过塑)和平时的家庭档案管理,虽然没有像邓忠庭老师一样优渥的家庭档案管理条件,但是从此刻开始做起,将点点滴滴汇聚起来,不久的将来便是伟大。
活动最后的分享者林书盛是一个当地音乐人,他的讲演方式十分特别,一边讲述如何追寻梦想和自由而离开家乡,在外求学工作多年并饱受人间冷暖;一边弹着吉他,敲着锣鼓,用潮语音乐演绎着他对潮汕文化的理解。在他饱含乡情的演奏下,第一次体验到用潮语做社会学观察的美妙,很惭愧的是我甚至都不具备完全用潮汕话去做表达的能力。
在众多潮汕传统文化元素当中,他找到了很多跟自己音乐灵魂所契合的元素,就像现场演奏的《奶奶的童谣歌仔》《过暹罗》《猛走》等音乐作品,特别是关于音乐作品《猛走》的故事,它既是对家乡殡葬民俗文化的阐释也是他与他父亲的和解。最后他坦言方言音乐不应该只是用来表达乡愁,还可以是敏锐地捕捉更广阔的生活,可以去展现一个有人味的、鲜活的故乡。
建立与家乡的联系
从作家陈楸帆对科幻作品的灵感来源到陈椰老师热衷于修缮祖宅的故事,从邓忠庭老师的家庭档案管理到乐队主唱林书盛对家乡童谣、乐器的理解,无不体现着个体与家乡的紧密联系,同时也生动诠释了引言中提到的“化乡”环节。整个下午我的内心荡漾着阵阵涟漪,至此我对家乡的认知也有了些许变化,或许曾经那些内心所厌恶的习俗,曾经那些身体所想要逃离的地方,曾经那些不愿提及的人和事都是个体与家庭、社会产生联系的不可或缺的部分,它同时也帮助着我成为更加自洽完整的自己。
就像陈椰老师所说的,每个人的家乡变迁都是一部中国区域发展史的缩影,都值得我们每个人去探索追问,借此汲取个体成长的精神动力。特别是闽南、潮汕乡土保留了大量中国传统文化的活因子,依然充满文化活力,而对家族、乡土、祖宗的情感信仰更是我们的精神内驱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