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梦:扭曲的家人观与注定被摧毁的“努力家”形象
喵梦:扭曲的家人观与注定被摧毁的“努力家”形象
剧透预警:本文包含大量对动画《AVEMUJICA》剧情的剧透,请谨慎阅读
喵梦目前立下的两个人设:努力家与家人侠。如果在一般的青春向动画中,这两个设定已经可以完全框住角色的行动线了。但是在AVEMUJICA中却不是这样,实际上,如果纵览喵梦在三、四两集中的发言与表现,已经可以看到家人恰恰对她的自我形成了阻碍,使得她不得不以不择手段向上爬的“努力家”形象去回馈家人,而这两个设定的重合又必然对她真实的自我形成压抑,以至于她无意识地将这种压抑投射到了外部。因此,从完整的人物弧光来预测,这两个设定最终都要被动或主动地摧毁掉,而这个过程,就意味着AMORIS的诞生。
家人、分离与必须回馈观众
喵梦在第四集中和家人温馨通话的场面让大家一下子看到了她形象的内侧,尤其是通过家人的“鼓励”,她从节目上被抢走风头的沮丧中一下子走出来,回到了努力拼搏的状态。但是这个形象是健康的么?以家人为动力源泉,究竟是让她变得更好还是更坏?
为此,我们要从其它的可能角度来思考。首先我们看到喵梦与【祥睦二人】之间的对立,并且从喵梦的家庭观的角度来解读这一对立。
从第二集最后到第四集,似乎对立的是祥子与喵梦,对立内容是音乐还是演技,而睦被夹在其中,在万策尽的情况下反转为了MORTIS,但MORTIS也无法满足喵梦的期待,最终引爆了团队。但是,如果从家人关系的角度来解读,那主线则呈现出另一个模样:那就是喵梦不能认同祥睦之间【半身】式的相互依赖的生存方式,而且屡次要求祥子和睦必须分开。
第三集中在若叶家的地下工作室,喵梦在听到睦是为了祥子而加入乐队并且为了祥子“不要坏掉”而行动时,她立刻露出了难蚌的表情,随即神情严肃地发表了自己的野心,并且指出祥子成为了睦的拖累。第四集中则恰好与之相反,当祥子最终决定袒护睦的时候,她暴起并且指责祥子完全是一种大小姐的天真。她给出的二选一选项也很有意思,这一选项的实质不是睦或者祥子哪一边有问题,而是两个人必须分开。这让我们不经想到,为什么喵梦不能理解祥子与睦之间的那种羁绊呢?为什么她会认为家人之间相互帮助袒护,哪怕是互相掣肘,就是不可以原谅的呢?如果喵梦是一个完全无视家人的野心家,那么似乎可以理解;可恰恰相反,不论是原生家庭、重组家庭还是拟似家庭,她都有着许多兄弟姐妹,为什么她无法理解祥子与睦之间的姐妹爱呢?(“为什么给我取意为爱的名字”)
结合喵梦自己远离家人到东京打拼的经历,这里我们可以推测出喵梦理想中的家庭关系:尽管大家彼此分离,但是却有着强烈的情感联系,以至于可以为了家人去努力,为了家人变得闪耀。但反过来是不可以的:家人们待在一起,为了彼此而妥协退让,以至于相互拖累。而祥子与睦之间的关系,在她看来就是后者,也就是限制了彼此,祥子为了睦的真心阻碍睦去施展自己的演技,睦为了祥子不断拼命应付,两个人还常常相互袒护(第二集中祥子承担了睦失言的责任,二三集中睦为了祥子把自己逼到极限)。而喵梦不断“离间”祥睦关系的实质正是她把自己的不理解与反对转化为了行动,第三集中她挑唆睦退出MUJICA,第四集中她逼迫祥子二选一,都是为了分离二人,并且背后的目的是“为了她们好”——第三集中她的意图是不要让祥子拖累睦,让睦可以尽情闪耀;第四集中她怒而指责祥子是大小姐过家家而不是背负着众人人生、让大家出人头地,实际上蕴含的逻辑是:“如果你能放下儿女情长,那么就可以出人头地,就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
——如何一种“妈妈觉得你冷”的逻辑在其中油然体现出来!是的,尽管喵梦看上去独立且野心膨大,但却恰恰是十分传统、乃至说十分东亚式的形象,甚至联系到第二集中她训斥睦的场景,那简直像是以家长的身份在斥责一个做了坏事的孩子一样。因此,通过将喵梦理解为一个传统的东亚式家长,我们恰恰可以串起来喵梦形象的两个侧面:她不仅仅是为了家人而努力,更是为了在家人面前树立榜样、成为一个值得崇拜的姐姐而努力,为此她可以不择手段;但另一方面,她始终不完全是那个家人眼中的完美形象,不是那个割了一茬又一茬、似乎可以无限生长的“若麦”(意为年轻的麦子,解读参照B站UP白鹭千圣),因此她实际上是自卑的,她对于她自己的努力并不心安理得,甚至有些厌恶自己的努力,感到与“天才”的差距;但由于家人的目光在后,她又不得不前进,不得不拼命。
由此,我们再来理解喵梦一直以来挂在嘴上的“观众”——一方面,观众当然是喵梦出人头地必须要攫取的流量,因此为观众服务可以说是喵梦野心的写照,是一种把音乐当作娱乐工业的野蛮想法;但另一方面,喵梦却始终“真实地”感受到对于观众、乃至对于幕后人员的责任——因为这些陌生人也是“家人”,她能够感到由观众等他人那里而来的情感连接,并且因此感到“必须去回应他们”,为此她同样不惜一切代价地“努力”。
优秀的解读
有点意思
技能、才能(真物)与“必须回馈爱”
因此,我们通过前面的分析,将喵梦的行动线鲜明地分为两层面:一条是为了“家人”,在那里她汲取了源源不绝的动力,另一条是“脸和数字”,这是她从家人那里获得力量之后去做的事,也就是不断索取并前进。二者的重合在努力家这个身份上,这一点同样是十分传统的:因此第四集里喵梦一肚子闷气地接到家人电话之后,流露出来的样子是十分好让人理解的,先是面对母亲的抱怨与委屈,然后是在弟弟妹妹面前摆出大人姿态,听着自己如何被孩子们崇拜之后立刻振作起来,然后“露出了坚毅但难受的恐怖表情”。
喵梦热爱她目前的生活么?热爱过着这样的生活的自己么?从这个表情来看,家人带来她的动力与期待,恐怕也不仅有正面的东西吧。不得不努力、不得不拼命,作为一个上京的乡下妹来说,似乎总是逃不掉这一关,但是如果这些汗水、这些痛苦,现在都冠上家人的名号(“以父之名”),也就不能去抱怨了吧,也就不能去逃避了吧。因此,她必须把成绩当作自己前进的刻度线,必须衡量自己是否足够辛勤、收获是否足够丰盛。否则的话,她就要面对自己内心的责问:说好的为了家人努力,难道可以裹足不前么?
但是,这难道不病态么?且不论喵梦家庭背后是否还有什么阴暗的反转,即便是目前这样其乐融融的样子,也足够让人头疼了。首先,既然热爱家人,为何要离开眷恋习惯的熊本老家(从她还要专门吃老家的拉面来看,她也不应当是讨厌老家的逃到东京来的),一个人打拼?是因为家中困苦需要她一个高中生来努力么?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其次,当她在东京遇到种种挫折的时候,她的家人真的给了她什么帮助,而不是只有“年轻麦子越挫越有”这种心灵鸡汤么?她的弟弟妹妹因为姐姐而自满这件事,她又因为弟弟妹妹的崇拜而获得勇气,这算是一种正向的情感连接么?她的心里是否有哪一个角度,在憎恨自己的家人呢?
所以第二季祥子转而强调音乐性、世界观、自我表达时,在喵梦看来,是对她们表层上初见时的意气相投的一种背弃(“脸与数字明明是祥子自己提的”),在感到被背叛的同时,喵梦隐秘地对可以不背负责任而任性地追求执念的祥子感到嫉妒,所以她的胡闹句句都要强调“脸与数字”,一定要用对成名的表层追求打败潜藏在心里的对不择手段感到痛苦的自己
对此,我们要加以论证,这一论证的关键在于,把她对于家人潜在的恨意转移过来,在她对她人和对自己的态度中找到,也就是说喵梦现在还察觉不到自己的恨实际上是一种对于原生家庭的恨,而是无意识地将这种情绪转移到了别的事物上。在此基础上,我们再审视喵梦对于祥睦二人的那种不满:她并非不能理解祥睦之间的那种关系性,恰恰相反,爱着家人的她比谁都理解那份真挚,正因此,她比谁都嫉妒、比谁都愤恨——不仅是由于嫉妒这两人可以关系好地待在一起而自己要背井离乡,更是出于一种自己都不知道的黑暗情感,以一种接近于诅咒的方式意识到(或者相信到),这两个人同样是相互怨恨的,这两个人的爱也是不可能的。然后又用一种大姐姐(大家长)式的粗暴要把两个人分开来,打着“为了乐队好”、“为了彼此好”、“为了自己好”的旗号,实际上是她根本不敢面对这两个人,这两个人为彼此所能做到的事情。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她完全误解了睦的“才能”——这个被她称之为“真物”的东西,她以为是睦从娘胎那里继承而来的什么东西——可她自己也恐惧地发现,不是这样的,是比某种天赋也好、家学也好更可怕的东西。而这么令人战栗的东西,其背后的真相却是她绝对无法承认的最简单之事:睦只不过是为了祥子(不论好的意义上还是坏的意义上)就可以变成这样,这只不过是她们之间的爱罢了。可对于喵梦,这份爱是她必须要逃避的东西——因此,我们看到了喵梦的“努力家”身份的另一重含义:她不仅为了家人而努力,更是为了逃避家人而努力——难道她不努力家人就不能接受她么?难道不出人头地就无法被爱么?难道她要为了对以上两点持肯定回答的家人而闪耀、而不断前进么?
在目前这个阶段,我们很难断言喵梦与家人的关系是否会迎来反转,但仅就以上分析所展示的那样,喵梦对于爱这个话题并非全然无知,而是通过逃避这个问题而展开了一种生存姿态:在外,不断地索取、不断地暴言,显得既轻浮而又粗暴;在内,她表现出乖女儿、好姐姐、心系家人的样子,是一个真正有魅力的人——何者为真?如果以上考察经得起推敲,那么我可以断言,两者皆不为真。或者说,只要她还不能面对爱(“为什么要给我取一个意为爱的名字”),两方面都只不过是演技罢了,都只是她为了活下去而裱糊出来的一幅得过且过的姿态,甚至说她之所以那么拼死地努力,也只不过为了逃离自己良心的叩问,因此用为家人而努力这个幌子来遮盖自己的真心。也就是说,第四集所营造的“家人侠”的形象,同样是一个幻象,是可以被戳穿的;而因此而得到理由的“努力家”形象,也随之变为空中楼阁了,因为一旦她面对那个深层次的自己,她就会发现,她并没有什么努力的理由,原本也只不过努力逃避罢了。
这并不是说,喵梦的形象只能被解读为某种倒错个案,以至于我们只能围绕着原生家庭来解读她。我们同样可以想象,她背井离乡来到东京,遭人歧视,为了受人尊敬而发奋图强;也可以想象,她与家人实际上有着美好的真挚的过去,家人的爱对于她而言并非虚假。但这里的关键在于她缺乏一个能够同时接受并协调起两者的自我,而这个没有自我承认的空壳就像是红配绿一样,把两个实际上未必相容的部分直接焊接成一个身体:因此她的内在和她的外在是不匹配的,是缺少中介的。如果她有一个强大的自我,那么即便是“莫欺少年穷”的东京复仇记,她也可以试着更加从容、更加自信;如果她真的相信家人爱她,那么她没有必要处处满足家人的期待,甚至连队友都像小孩子一样去对待,以至于甚至让人幻视一种有毒的东亚父母姿态(就像心理分析告诉我们的一样,模仿父母的孩子恰恰是不成熟的,他们只是出于某种幼稚而扮演了成熟)。
而这种不协调正是在她面对睦的本能演技、面对这个“真物”时达到了巅峰。就像前面指出的一样,睦的演技是为了祥子而用的一种倒错,是睦对被压抑的自我的一个妥协(详情可参考NGA分析:吉他唱歌的意象随想,以及睦的真心https://ngabbs.com/read.php?tid=43045114),也就是说,睦的“真物”不是什么别的东西,恰恰是睦一直遮掩的、逃避的甚至厌恶的自己,但喵梦却深深地被其吸引,为什么?因为她的驱力找到了某种泄洪口,她、喵梦,同样有着的那个不能被承认、一直逃避着的潜意识自我发出了骚动,并且通过无意识的方式立刻绑架了喵梦的行动,即追求着那个真物(作为被压抑的自我),同样也在毁坏着那个真物(作为压抑着的自我;因为不论是否倒错,喵梦的自我更强大,更能够压抑住自己,也就更能够把自己的冲动给扭曲成自己欲望的样子)。这一点尤其在第四集最后的解散环节凸显出来,倘若喵梦只是热爱天才般的演技,那么她最后为什么要提出解散呢?让MORTIS为自己所用岂不是更好、更能够同时满足两种需求么(也就是通过对MORTIS/睦的寄生,让自己满足表层出人头地的欲望时,又借助着睦的“真物”来自我认同与缝合)。但她做不到,因为MORTIS的非人感已经过于强烈,已经超出了一般的主体间关系,而是打开了深渊的大门,作为一个人的危机感让众人不得不后退沉默;而喵梦则更肩负起一重“使命”,她不能承认MORTIS,不能承认睦的背后有一个自我,否则她就会意识到自己心中也像这样有一个自我,然后就会想起自己“原来”害怕爱、恐惧爱,以至于将真正的爱束之高阁,为了自己捏造出来的爱而努力(舞台剧台词:“如果强行唤醒,她的灵魂可能会崩溃。”)。
因此,再回到她对于观众的态度中去。我们前面已经指出,观众或者幕后人员,在喵梦那里某种程度上都隐喻着“家人”,或者说她就是用对家人的态度去对待这些陌生人。但通过深化了喵梦对于家人那种矛盾的态度之后,我们也可以在她对待观众的态度中发现问题。其一,喵梦宣称自己懂得观众期待什么,但是这件事本身就很微妙;的确,观众痴迷于舞台上的各种奇异效果,但作为演出者,喵梦似乎忘记了她并不是观众,因此,她的“理解”显得如此粗暴而直接,完全是流量打法,这一方面是她通过油管主活动学会的知识,但另一方面也是她对待“家人”的真实态度:只要结果好,一切都好。也就是说,她看似在迎合观众/家人,实际上是通过这种方式逃避去面对他们的真心,字面意义上的“用结果说话”。其二,喵梦是在用一种观众绝对不会感到开心的方式对待观众,或许会有人因为她带来的内容而喜欢她,但这样一个行事作风却经不起推敲:在与观众/家人真正地互动、真心碰撞之前,先用定番的东西把场面造起来,达到乱花迷眼的效果,说的难听些,这叫做敷衍(虽然是行动起来的、积极的敷衍);而就像我们前面指出那样,她对于家人也可以说如此。
由此,我们完成了对于喵梦现阶段的形象建构。
有点东西啊🤔,对家人,对观众,对祥睦的不对等态度中找到的一个共通的点去联系【爱】这个名字
以劝祥睦分开的行动,推理到喵梦无法理解甚至恐惧祥睦之间的关系,再辅以对家人和观众行为的分析,最终点题喵梦现在的存在和其撕裂矛盾的表现正是畏惧【爱】的铁证,丝丝入扣啊🤔,楼主很有点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