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为何“哂由”而“与点”？——读《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

孔子为何“哂由”而“与点”？——读《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

在《论语》中，孔子与弟子们的一次对话展现了孔子对子路和曾皙的不同态度。子路的直率与孔子的礼让思想形成鲜明对比，而曾皙的"躺平式理想"则引发了孔子的共鸣。本文将深入分析这一经典篇章，揭示孔子的真实想法。

01
子路是孔子最大的死忠粉，孔子说：“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从我者，其由与！”要是他的理想不能实现，有一天要乘桴出海，隐居世外，如果只有一个人会追随他，这个人一定是子路。
但子路并不是孔子最优秀的学生，并没有学到老师的精髓。或者说，子路对老师的有些观点，并不赞成。比如，孔子说要是他来治理国家，首先要做的就是“正名”，子路就认为这太迂腐了。
子路的志向，是治理千乘之国，“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
孔子认为，为政之道，三件事最重要：足食、足兵、民信之。“民信之”排第一，其次是足食，第三才是足兵。他对子路“强兵”的思路，肯定会有些不以为然。
不过，孔子对学生是很包容的，不会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学生，所以他并不评价子路志向的对错，而是笑他“其言不让”。
孔子特别重视礼，将其作为个人修养、人际关系和治理国家的基本准则，做人要“克己复礼”，治国要“道之以德，齐之以礼”。而礼的重要表现之一就是谦让，《礼记·曲礼》说：“君子恭敬撙节退让以明礼。”后世朱熹说：“让者，礼之实也。”
子路的“率尔而对”，显然太性急了一点。
在座的其他三人，就表现得很谦逊，他们不急于表态，都是等老师点名才发言。尤其是曾皙，先是说“异乎三子者之撰”，显得有些踌躇，等孔子鼓励他说“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才说出自己的志向。

子路的“不让”，还表现在口气大。孔子在卫国时曾踌躇满志地说过：“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卫国也就是个“千乘之国”，也就是说，在子路看来，他治理国家的能力，与孔子比也不遑多让。
而孔子对子路能力的评价是：“由也，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也。不知其仁也。”（《论语·公冶长》）认为他有军事才能，至于仁德，那还谈不上。一个连自己都没达到“仁”的人，三年可以让一个“千乘之国”的人民变得“知方”，这当然不靠谱。
在他之后发言的冉有和公西华就低调得多。
冉有的志向是治理一个方圆几十里的小国，而且只能做到“足民”，“如其礼乐，以俟君子”。参考孔子对他的评价：“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为之宰也，不知其仁也”，可以说，他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志向与能力基本匹配。
至于公西华，他说自己“愿为小相焉”，就有点过于谦虚了，所以孔子说：“赤也为之小，孰能为之大？”
02
曾皙的躺平式理想，是《论语》中少有的田园牧歌，似乎与孔子为了信念和使命“知其不可而为之”的悲剧形象格格不入。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孔子在四子中唯一赞许的恰恰是曾皙。
关于这个问题，历来有很多解释，比较常见的有“盛世愿景说”，认为曾皙描绘的是一种民德归厚、天下归仁的盛世图景，符合孔子以仁政、礼乐治国的政治理想；有“自由隐逸说”，认为孔子在四处碰壁、理想不得实现后，晚年产生了隐逸想法，曾皙的春日畅游图引起了他的共鸣；有“舞雩祭礼说”，认为这里的“浴乎沂”不是洗浴，而是祭祀，符合孔子“齐之以礼”的思想。……

《论语·微子》记载了这样一件事：孔子游历诸侯的时候，有一次让子路去问路，正在耕种的长沮和桀溺知道他是孔子的学生后，劝他不要跟孔子混，因为“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之”，意思是这天下乱得就像滔滔洪水，谁也不可能改变它，“与其从辟人之士也，岂若从辟世之士哉？”子路回来把这话告诉孔子，孔子听后“怃然”，说：“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要是世道安泰清平，他就不用出来这么辛苦地四处奔走了；正是因为天下无道，他才要挺身而出。
这才是真实的孔子，他并不是天生的苦行僧，他也想过洒脱、闲适的生活，不过，在那个“礼崩乐坏”的时代，他有一种强烈的使命感，使他不能像那些避世之士那样转过头去、选择无视。所以，他的“与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羡慕、向往那样的生活、期盼天下有河清海晏的那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