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图兹：马斯克将“第一性原理”引入美国政府治理，引发政治与伦理双重争议
亚当·图兹：马斯克将“第一性原理”引入美国政府治理，引发政治与伦理双重争议
马斯克将“第一性原理”引入美国政府治理，引发政治与伦理双重争议
在特朗普总统开启第二任期后，美国政治格局出现戏剧性转变。世界首富埃隆·马斯克（Elon Musk）不再仅是科技界的巨擘，他已成为美国政府运作的直接参与者。借助与特朗普的深度合作关系，马斯克获得了对美国政府运作进行深层干预的权力，特别是在新设立的“政府效率部”（Department of Government Efficiency，简称DOGE）中担任核心角色。外交政策专栏作家亚当·图兹（Adam Tooze）撰文深入分析马斯克如何将“第一性原理”思维从工程学延伸至政治领域，以及其潜在风险与冲击。
什么是“第一性原理”？
马斯克反复强调，自己在商业与决策中所依循的“第一性原理思维”（First Principles Thinking）来自物理学，即将一切问题拆解至最基本的原理，从零开始重新思考解决方案。此一思维方式倡导不依赖传统经验与前人路径，目标是从根本重新设计系统。它在SpaceX与特斯拉的初期突破中曾发挥显著作用，但图兹指出，这种“从零出发”的理念在政治领域显得极为危险。
政治≠工程：“第一性原理”在治理中的局限性
图兹强调，政治的本质并非一个可以被技术理性统治的系统。政治包含分歧、协商、妥协与情感张力。“第一性原理”所隐含的，是对传统制度、民主共识与渐进改革的排斥。这种技术官僚式（technocratic）治理模式，若不加约束，可能走向威权。
图兹追溯“以物理类比治理”的历史传统，如20世纪苏联“电气化+政权”的口号、30年代技术官僚主义（Technocracy）思潮，甚至延伸至马斯克祖父早期在加拿大所参与的“技术国家”运动。这种以工程思维替代政治协商的路径，历史上多与集权主义相伴而生。
DOGE与对美国政府机构的“外科手术”
在DOGE掌舵下，马斯克已启动大规模裁撤行动，首当其冲的是拥有40亿美元预算、占全球发展援助20%以上的美国国际开发署（USAID）。此外，教育部、中小企业局、消费者金融保护局等也遭到严重削减。
马斯克本人将这些机构比作“杂草”（weeds），强调必须“连根拔起”，否则容易复生。图兹指出，这种“清零式重构”与2021年1月6日国会骚乱在风格上惊人相似，都是跳过既有程序、以直接行动颠覆制度架构的尝试。
DOGE的行动团队由“少年天才工程师”、马斯克旗下企业临时调派员工、与高薪招募的精英律师组成，图兹直言其政策执行“极度即兴、缺乏协调”。
从投资到政治：马斯克如何“买下影响力”
马斯克并非只是“科技界偶像”，他是2024年特朗普连任的最大金主，个人捐赠金额高达2.77亿美元，是共和党的重要政治力量。2023年，他的个人净资产约为1300亿美元；至2025年初，已激增至3300至3500亿美元。这一飞跃并非源于特斯拉的基本面改善，反而是在消费者抵制声中挣扎。图兹指出，这显然是政治投资带来的“回报”。
与其说马斯克在政治中寻求政策保护，不如说他正试图塑造一个适合其商业与理念的体制环境。他在政策中所采取的路径，类似印度总理莫迪与阿巴尼财团的共生模式：长期战略性投资一个能够全面改写游戏规则的政治人物。
风险、地缘政治与中国：马斯克的豪赌是否会失控？
图兹指出，马斯克的最大商业风险之一正是中国市场。中国不仅是特斯拉最大产地之一，也是重要销售市场。特朗普团队中的对华强硬派是否会与马斯克的商业利益产生冲突？没有任何保障。但马斯克押注，通过对政府的深入参与，比起站在体制外“守株待兔”，更有可能在矛盾发生时迅速找到“务实解决方案”。
苹果公司CEO库克在特朗普第一任期中便成功游说实现关税豁免，马斯克的目标则是“再进一步”。凭借其与中国高层的长期联系，他可能希望同时操控中美两个超级大国之间的政策走向。
意识形态与极右接轨：德国、南非与右翼实验
在德国柏林建厂的过程中，马斯克屡次与德国本地政策发生摩擦，并一度公开与极右翼政党“德国另类选择党”（AfD）互动。图兹指出，马斯克并非保守主义者意义上的“右翼”，但他的“破坏体制”倾向与欧洲极右翼在反建制情绪上的契合，使他不断滑向政治光谱的右侧。
此外，图兹分析马斯克成长于1970-80年代种族紧张、政治崩解的南非，他对宪法、国家与秩序的可塑性有着与美国传统精英不同的直觉认知。这种成长背景也塑造了他高度风险承受、毫无敬畏之心的政治操作方式。
马斯克的终局究竟何在？
图兹指出，没人能确切判断马斯克最终的政治哲学是什么，或他在DOGE的“终局”目标为何。也许马斯克确实相信，通过彻底打碎政府体制，可以释放前所未有的行政效率；也许，他更关注的是将自己的商业模式复制到国家治理层面。
但无论如何，这种“以物理为喻”的政治改革路径，既不中立，也不纯粹技术性，而是一次彻底重构国家治理逻辑的政治实验——其后果，或将超出任何人的控制。
本文原文来自《外交政策》（Foreign Polic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