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庄子生态伦理思想研究
谈庄子生态伦理思想研究
庄子作为道家思想的集大成者,其生态伦理思想蕴含着深刻的智慧。他提出的“德”、“万物不伤”以及“至德之世”等概念,不仅体现了对自然规律的深刻理解,更为当代生态文明建设提供了重要的思想资源。
“德”之生态伦理观
庄子在描述理想世界和理想人格时,频繁使用“德”这一概念,如“至德之世”、“德人”、“德友”、“德机”、“德配天地”等。他认为,“德”与“道”一样,都是生命力的外显特征。《庄子·庚桑楚》中提到:“生者,德之光也;性者,生之质也。”成玄英疏云:“天地之大德曰生,故生化万物者,盛德之光华也。”
庄子认为,真正的“德人”是无思无虑、超然于世俗价值之上的人,他们能够积聚体内生命力,成为生命力最健全最旺盛的人。这种“德”与社会道德价值无关,而是与生命同在的阳性力。
“德”与“道”既用于自然,又用于人,其价值方面的引申义是出自生命自然方面的本体意义。老子提出“道法自然”的生态哲学命题,而庄子则充分继承了老子以自然无为为生命思想的观点,提出了“天德”说。《庄子·天地》篇云:“天地虽大,其化均也;万物虽多,其治一也;人卒虽众,其主君也。君原于德而成于天,故曰玄。古之君天下,无为也,天德而己矣。”
郭注:“以德为原,无物不得。得者自得,故得而不谢,所以成天也。”又注“天德”云:“任自然之运动。”成疏:“夫君主人物,必须以德为宗,物各自得,故全成自然之性。”“天德”的最大特征就是“无为”,庄子认为这正是玄古之君、至德之世的理想所在。
“万物不伤”之生态保护理念
在庄子看来,信守“无为”之德,就必须做到尊重自然规律,“顺物自然”、“万物不伤”,实现“无为”而“无不为”。因为,在庄子的眼中,万物皆有“常”:
“天下有常然。常然者,曲者不以钩,直者不以绳,圆者不以规,方者不以矩,附离不以胶漆,约束不以睡索。故天下诱然皆生,而不知其所以生;同焉皆得,而不知其所得也。”(《庄子·骄拇》)
“则天地固有常矣,日月固有明矣,星辰固有列矣,禽兽固有群矣,树木固有立矣。”(《庄子·天道》)
“常然”即正常状态,相当于自然规律或事物本性。自然法则是客观存在的,因此凡事应循自然之理。庄子认为人类出于自身功利需要而对自然肆意践踏,其最终结果不仅破坏了自然,而且伤害了自身。因此,他要求:
“圣人处物而不伤物,不伤物者,物亦不能伤也。唯无所伤者,为能与人相将迎。”(《庄子·知北游》)
庄子认为人和万物的本原都是“道”,凡伤物者,亦将为物所伤,连物都要伤的人,又怎能与人和睦相处呢。所以人应该珍爱万物,所谓“爱人利物之谓仁”(《庄子·至乐》)。因此,在庄子看来,生命既然由自然所赋予,就应该按照自然的规律存活下去,而不要因其有用而随意摧残扼杀。生命的要义就在于自身的价值,而生命的价值就在于“无用之用”。
“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庄子·人间世》)
“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庄子·逍遥游》)
人们都知道有用的用处,却不懂得无用的更大用处。“无用之用”就是“顺物自然”,能够维护生命的价值。世俗中所谓的“有用”,其实往往都是栽害自身。
那么,怎样才能做到“万物不伤”呢?庄子认为,要实现“万物不伤”,就必须节制人类自身的欲望,以“无为”思想为指导,以“物我同一”为目标,和天地自然一样,做到“生之蓄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老子·十章)。这就是说,让万物生长繁殖,养育了万物却不据为己有,为万物尽力而不自恃有功,导引万物而不主宰万物。而且,庄子从“万物不伤”的生态爱护观出发,坚决反对人类过分向自然索取,把人类在自然面前的贪婪归结为“智巧”的罪过。
“夫弓弩毕弋机变之知多,则鸟乱于上矣;钩饵阁署晋苟之知多,则鱼乱于水矣;削格罗落置呆之知多,则兽乱于泽矣。”(《庄子·胠箧》)
庄子尊重生命价值,提倡“万物不伤”的思想蕴含着深刻的生态伦理智慧,表达了人们古往今来的真诚愿望。正如著名英国哲学家罗素所指出的,“如果人类生活要想不变得无聊和索然无趣的话,重要的就是认识到存在着各种其价值完全不依赖于效用的东西。”而庄子要求人们知足,反对贪得无厌地追求身外之物的“万物不伤”的生态理念,有助于实现“物物而不物于物”,并最终达到跟自然谐和的“天乐”境界。
“至德之世”之人类学视角参照
庄子主张人类放弃改造自然的企图和人为的仁义礼智,恢复淳朴的人性真实的自我,保持无拘无束无知无欲的原始生活,建立返朴归真、回归自然的“至德之世”。
那么,庄子所描述的“至德之世”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世外桃源”呢?对此,我们不妨从《庄子》中摘引几段寓言式的文字略加说明。
“至德之世,不尚贤,不使能;上如标枝,民如野鹿。端正而不知以为义,相爱而不知以为仁,实而不知以为忠,当而不知以为信,蠢动而相使不以为赐。是故行而无迹,事而无传。”(《庄子·天地》)
“子独不知至德之世乎?昔者容成氏、大庭氏、伯皇氏、中央氏、栗陆氏、骊畜氏、轩辕氏、赫骨氏、尊卢氏、祝融氏、伏牺氏、神农氏,当是时也,民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乐其俗,安其居,邻国相望,鸡狗之音相闻,民至老死而不相往来。若此之时,则至治已。”(《庄子·胠箧》)
“故至德之世,其行填填,其视颠颠。当是时也,山无蹊隧,泽无舟梁;万物群生,连属其乡;禽兽成群,草木遂长。是故禽兽可系羁而游,鸟鹊之巢可攀援而窥。夫至德之世,同于禽兽居,族与万物齐,恶乎知君子小人哉!”(《庄子·马蹄》)
庄子描述理想社会的“至德之世”中,“同与禽兽居,族与万物并”,不仅人与人之间完全平等,人与万物也和平、平等相处,比儒家的大同更加“理想”。所以庄子认为上古是人类道德天性最完善的时代,人们的行动总是那么持重自然,人们的目光又是那么专一而无所顾盼。
在庄子看来,“至德之世”不仅是一幅历史意义上的社会蓝图,而且是一种生态意义上的道德理想,可以说,“至德之世”是庄子穷其一生的不懈追求,也是其梦寐以求的理想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