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烟火与诗意中寻找散文的根脉
在烟火与诗意中寻找散文的根脉
翻开陈放先生的散文集《时间深处那一页》，就像打开了一幅潮州文化的长卷。书里既有热闹的市井烟火，又有厚重的历史沉淀。陈放先生的文字深深扎根于潮州这片土地，却又能在平凡的生活中提炼出深刻的哲思。他用严谨的笔触和独特的视角，为当下的散文写作提供了很多值得借鉴的地方。
翻开陈放先生的散文集《时间深处那一页》，就像打开了一幅潮州文化的长卷。书里既有热闹的市井烟火，又有厚重的历史沉淀。陈放先生的文字深深扎根于潮州这片土地，却又能在平凡的生活中提炼出深刻的哲思。他用严谨的笔触和独特的视角，为当下的散文写作提供了很多值得借鉴的地方。这种借鉴不仅体现在对传统文化的深情回望，更在于如何把生活中的琐碎细节转化为文学的美感，让散文在“接地气”和“有格调”之间找到平衡。
首先，陈放先生始终以潮州文化为底色，但他对地域文化的书写并不是简单的符号堆砌。在《潮州工夫茶与〈茶经〉之渊源》这篇文章里，他把工夫茶具比作“三军”——茶壶是主帅，茶杯是大将，茶钵是后勤，砂铫和羽扇则是“兵卒”。这种拟人化的比喻不仅让茶具的摆放仪式充满了戏剧感，更把茶道精神和潮州人的性格联系了起来：严谨中透着灵动，古朴中藏着智慧。他写到茶具“为何不多不少置三个盅”，从陆羽《茶经》的礼制传统讲起，再谈到潮州工夫茶对古法的坚守与变通。这种考据式的写作，让地域文化不再是静态的标本，而是流动的、有生命力的传统。在《不曾飘逝的红头船》中，他以“红头船”这个文化符号为线索，讲述了潮州先民下南洋的艰辛历程。外祖母蒸甜粿送亲人远行的细节，和民俗学家说的“甜粿充饥”相呼应，让历史从文献中走进了生活现场。在他的笔下，文化传承不再是空洞的概念，而是通过一个个具体可感的细节展现出来，个人记忆和集体命运交织在一起，让传统在个体经验中复活。
其次，陈放先生擅长从历史的碎片中挖掘出现实的意义。在《湘子桥，载梦的桥》这篇文章里，他以“十八梭船廿四洲”的湘子桥为轴心，串联起了宋代的建桥史、清代的修缮传奇和当代的文旅开发。他写古人“不用灰浆，石块纯然以卯榫契合”的建桥智慧，又对比今天韩江大桥的车水马龙，让一座桥成为文明韧性的象征。文中“桥头西端有桥碑岿立，东岸韩山蔚然相望”的描写，既有古典诗词的意境，又暗含对“古今对话”的期待。这种写法打破了线性叙事的模式，让历史成为映照现实的镜子，而不是陈列馆里的旧物。在《滕王阁新解》中，他更是另辟蹊径，把焦点从王勃的才情转向阎都督的雅量。他问：“如果阎都督为了署名而强占文章，今天还有谁会知道阎伯屿？”这一反问直指文化传承中“伯乐”与“千里马”的共生关系，揭示出经典诞生的偶然与必然。他的历史书写不是简单的复述，而是用当代意识去激活传统文本的潜在能量。
再者，陈放先生散文的独特之处在于他能从寻常事物中提炼出超越性的思考。在《家常饭菜与潮州美食》这篇文章里，他写潮州萝卜糕从“节庆佳品”变成“日常主食”，看似在谈饮食的变迁，实则隐喻了传统与现代的融合。他引用范仲淹“家常饭好吃”的朴素哲理，把食物升华为情感的载体：“一盘萝卜糕承载的不仅是米香，更是一家人围坐的温情”。这种“以小见大”的笔法，让散文既贴近生活，又具备了形而上的追问。在《树的“生活”人知否》这篇文章里，他把自然物象和人性观照巧妙地结合起来。他写榕树“气生根独木成林”的生存智慧，对比北迁榕树在温室中的萎靡，暗喻“顺应天性”的生命哲学；写红树种子“胎生”的决绝，感叹“树木比哲学还要哲学”。这种把自然观察转化为人生体悟的能力，让散文在具象与抽象之间架起了桥梁，既有趣味，又见智性。
此外，陈放先生的作品在语言风格上有一种独特的“半文言”特征。这种风格既保留了传统文言文的雅致韵味，又具有现代白话文的直白性和亲和力。这种风格的形成，源于他对传统文化的深厚底蕴和对现实生活的深刻理解。他的语言表达既有人情味，又有生活气息，通过细腻的描写，把个人的情感体验和对生活的观察巧妙地结合起来，呈现出一种独特的精神状态。
其实，我之前也读过陈放先生的不少散文作品，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他的写作态度严谨，思想深邃。这让我反思自己的写作实践。尽管散文允许一定程度的自由发挥，但这并不是全部。从这个角度看，陈放先生的写作有以下几个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
一是他的写作深耕于地域，但又不止于地域。他笔下的潮州文化既有鲜明的地方性，又通过历史钩沉和人性洞察转化为普世价值，避免了陷入“地方志式”的扁平化书写。
二是他的写作严谨考据，但不掉书袋。他对《茶经》的引用、对建桥工艺的考证，始终服务于情感表达，让知识成为叙事的筋骨，而不是多余的堆砌。
三是他的写作呈现日常审美化，但不滥情。他写家常饭菜、市井烟火，却以节制的情感和克制的修辞，让平凡的生活显露出诗意的质地。
陈放先生的作品给我们写作的启示很多。总的来说，散文的根脉既在于对脚下土地的深情凝视，也在于对生活本质的持续叩问。只有这样，文字才能在烟火与诗意中找到永恒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