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勇︱论笔中的辩证法思想与断片传统——阿多诺论本雅明
赵勇︱论笔中的辩证法思想与断片传统——阿多诺论本雅明
本雅明与阿多诺的关系是极为特殊和复杂的。一方面,阿多诺深深受惠于本雅明;另一方面,阿多诺又成为本雅明写作计划的监督者与思想的把关人。本文将探讨阿多诺对本雅明论笔体写作方式的评价和继承,以及这种写作方式对后世的影响。
本雅明与阿多诺
阿多诺既是本雅明的思想伙伴,也是其思想遗产的公布者和最早阐释者。在阿多诺看来,本雅明著述的重要性在于以论笔行文,接续由弗里德里希·施莱格尔与诺瓦利斯开创的断片传统。作为形式的论笔在自然历史化、历史自然化进而形成自然-历史图像的过程中扮演着关键角色,因为断片式思维、论笔化写作关联着本雅明的“辩证意象”和“静止状态的辩证法”理论。这种方法的要点是从最小处内插或外推,既由外向内,也由近及远,从而达到“挫万物于笔端”的目的。阿多诺早年便立下“把第一哲学转换成哲学论笔体”的雄心壮志,并终生倡导论笔体,践行反体系,创建非同一,这是本雅明影响的结果,也是对其“反抗哲学的哲学”的创造性转换。
在法兰克福学派中,阿多诺与本雅明的关系是极为特殊和复杂的。一方面,自1923年夏相识之后,阿多诺便深深受惠于本雅明,以至于西方学界甚至形成了如下判断:“阿多诺早期的学术生涯实际上是由他对本雅明作品有意识的挪用所塑造出来的。”[1]另一方面,自从“社会研究所”与本雅明之间结成了雇佣关系(前者为后者发放固定生活费,后者为前者的刊物《社会研究杂志》撰稿),阿多诺便成为本雅明写作计划的监督者与思想的把关人,尤其是围绕着“拱廊街计划”的几篇文章,形成了所谓的“阿多诺-本雅明之争”(The Adorno⁃Benjamin Debate)。由于阿多诺声色俱厉的“批评”,本雅明不得不调整文章框架,修改主要观点。而在本雅明这边,他不仅把小11岁的阿多诺看作自己的思想伙伴,甚至还说过这样的话:“阿多诺是我唯一的门徒。”[2]因此,对于阿多诺的“挪用”,本雅明便相对宽容,对他有可能涉及自己思想遗产的处理也非常信任。如今可知的是,本雅明在自杀前给一并逃亡的亨尼·古尔兰写过一张便条,其中有这样的文字:“请您把我的那些思考转给我的朋友阿多诺,并向他解释我所置身其中的处境。”[3]所谓的“那些思考”是否指他随身携带的那个黑色公文包中的手稿?当然,那个公文包最终不知去向,里面的手稿也成为无解之谜。幸运的是,本雅明辞世不久,阿多诺就与霍克海默一起编辑出版了胶版誊写文集《忆本雅明》[4],而两卷本的《本雅明文集》经阿多诺夫妇编辑后也公之于众。尽管有人攻击阿多诺的编辑涉及对本雅明遗产的把持,实际上延续了“社会研究所”当年对本雅明作品的审查[5],但此举终究拉开了本雅明思想重见天日的序幕。
参考文献:
[1] Jay, Martin. The Dialectical Imagination: A History of the Frankfurt School and the Institute of Social Research, 1923-1950.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93.
[2] Benjamin, Walter. The Correspondence of Walter Benjamin, 1910-1940.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99.
[3] Benjamin, Walter. The Arcades Project.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99.
[4] Adorno, Theodor W., et al. Gesammelte Schriften. Suhrkamp Verlag, 1972.
[5] Wiggershaus, Rolf. The Frankfurt School: Its History, Theories, and Political Significance. MIT Press, 1994.
本文原文来自《文艺研究》2024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