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私岂容“围观”，直播应有“边界”
隐私岂容“围观”，直播应有“边界”
在健身房挥汗如雨，结果变身“引流模特”；到餐馆享用美食，却不知不觉成了“吃播”；泡温泉享受休闲时光，莫名成为别人“休闲”的素材……近年来，“被直播”现象频发，引发社会广泛关注。
大型商超成了“被直播”的重灾区 视频截图
最近，中国消费者协会发布2024年上半年消费维权舆情热点。“被直播”成了消费者投诉的“重灾区”。一些消费者认为商家有“偷拍”之嫌，“伤害不大骚扰不小”，感觉被冒犯了。而有商家却表示，“我的地盘我做主，对着店铺直播是我的自由”。
直播镜头频频“入侵”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引起越来越多人的关注，引发了不少争议及纠纷。我们不禁要问：直播的边界在哪里？该如何约束越界行为？
一不小心就“被直播”
在人人皆可发声、人人皆为传媒的时代，网络直播因准入门槛低、互动性强等特点，备受青睐，发展迅猛。据统计，截至2023年末，我国网络直播用户规模达8.16亿人，可谓“全民玩直播”。除了专业的电商外，很多实体店商家、自媒体博主都是直播用户。几乎所有的生活场景都可能构成直播的背景，可谓“万物皆可直播”。
随着量大面广的镜头频频举起，普通人正以多种方式“被直播”，防不胜防。
“特写式”，素人莫名成“网红”
经过一些主播的精心编排、聚焦拍摄，那些行色匆匆的普通乘客、正在消费的普通顾客，不知不觉成了直播间的主角。
在地铁站，上班族赶早高峰的场景被多位主播架着设备争相直播，人们的面部未经打码处理，表情、动作十分清晰；在美发店，一位女顾客的剪发过程，被商家支起的4部手机对着直播，现场演绎“爆改真人秀”；在健身房，身材健硕的男顾客、体态健美的女顾客格外受直播镜头青睐，经常被全程拍、放大拍……我们常常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动亮相直播间，供成千上万的观众在线围观。
“背景式”，路人秒变“群演”
更多的普通人，以背景板的角色、群演的身份被动进入直播间。
如今，越来越多的线下商家在店里架起设备搞直播，不少镜头长时间对着店内某些区域，让来来往往的顾客不可避免地被迫入镜，成为商家展现真实消费场景、营造消费氛围的“道具人”。此外，普通人误入直播间的情况也很常见。比如，在景点、打卡地等人流密集的地方，网络主播常常以“一部手机+一个人”的形式搞直播，路人很难分清他们在视频聊天还是直播，常常会毫无防备地入镜。
图源：新华社
“搭讪式”，行人速成“卖点”
在一些主播密集的网红街区，过路行人稍不留神就会被拉进直播间，成为游戏的一环。
“美女，你有男朋友吗”“帅哥，能加你微信吗”……有的主播以五花八门的噱头随机搭讪路人，并进行全过程直播。一旦被镜头对准，不论是否同意，路人被搭讪后做出的各种真实反应，都会被完整记录下来，供直播间网友观赏、议论。有时，主播们还会对路人追逐、拦截、追拍、偷拍，进一步增加直播的“看点”“趣味性”。
镜头的背后
在一次关于“发现被直播你会怎么做”的投票中，有近90%的网友对“被直播”行为表示介意，近半数网友表示将立即制止。在社交平台上，网友们对于“被直播”早已怨声载道。
“挤地铁已经够费劲了，还被当成网红景点”“我是来消费的，凭什么成为商家引流的工具”……有网友觉得，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无故被主播利用已经令人恼火，更不能忍受的是，作为普通人还要接受公众的审视，在网上被指指点点、评头论足，“感觉隐私被侵犯，人格被冒犯”。
“买零食遭遇被直播，人脸、手机号码成了‘公开的秘密’”“泡温泉遇直播，‘社死’+担心画面信息被滥用”……也有网友感到不安，认为如此任性而为的直播可能泄露行踪隐私、面部信息等，给人身财产安全带来风险。比如，一些不法分子或通过面部识别、人肉搜索、恶意剪辑等手段侵犯他人权利，甚至以此进行网络诈骗。
尽管惹人反感，甚至触及隐私、道德、法律的边界，但很多商家和主播依然我行我素，把镜头对准他人，想拍就拍。一方面，是利益驱使。商家对着自家顾客开直播，实际是一种营销模式，将顾客异化为免费广告，用“买家秀”达成“卖家秀”，增加人们对商品、服务的信任感，以吸引更广泛的客群。主播对着路人开播，则是为了制造热点，满足网友的猎奇心理，从而达到吸粉引流的目的。
上班族赶早高峰的场景成了流量密码，主播争相直播（图中马赛克是后期添加） 视频截图
另一方面，是有恃无恐。日常生活中，无论涉及侵犯隐私权或侵犯肖像权，都存在取证难、保全难和认定难的问题。由于大部分人都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被直播”，成为“工具人”，所以主动追究商家、主播责任的案例很少；就算有人发现自己“被直播”，只要没造成立竿见影的影响，通常不会去“计较”；而即使有人想维权，当面对无休止的争执、劳心费力的取证，大多也会“半路放弃”。
正因为这种随时开镜头直播他人的行为没有得到及时、有力的遏制，所以一些商家、主播变本加厉，更加肆无忌惮，甚至狡辩、宣扬“公共场所直播并不侵犯隐私”“又不是明星哪有什么肖像权”，混淆公众视听，扰乱社会风气。
如何刹住这股风
诚然，直播赋予了普通人前所未有的表达自由，给了商家们更大尺度的展示空间。但这种自由不应沦为无序，需要在法律框架内，被赋予责任与自律的内涵。当直播镜头聚焦于公共场所，尤其是涉及大量人群的场景时，必须有清晰的“边界”。
不久前，中央网信办专门印发通知，在全国范围内部署开展为期1个月的“清朗·网络直播领域虚假和低俗乱象整治”专项行动。其中，重点整治的五类突出问题就包括“追逐、拦截、骚扰他人直播搭讪，扰乱公共秩序”。
图源：北京日报
“被直播者”，勇敢说“不”。在现实生活中，很多人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虽反感“被直播”，仍选择妥协。随着直播内容扩散，如果受到周遭非议，又会对当初的默许后悔不已。
事实上，即使是在公共场合，个人的肖像权、隐私权仍然受到法律保护，我们有权对“被直播”说“不”，及时要求直播者删除相关画面。这样做，不仅是为了维护自己的权益，也是在保护更多人。如果人人都能勇敢制止、依法维权，任性直播自然就没了生存空间。
主播，守住“底线”。主播通过直播形式展示真实场景、宣传推广产品、圈粉引流，本身无可厚非，但必须分场合、分时段、分情况，不能罔顾他人的正当权益。特别是，消费者购买商品或服务是为了追求良好的消费体验，商家如果为了直播引流而冒犯消费者，岂不本末倒置。
无论商家还是主播，要自觉守住法律底线，增强边界意识，维护公共秩序。比如，在进行直播前，应明确告知可能入镜的人，并征得其同意；在直播时，设置明显的标识来提醒周边人群，或者划定专门的直播位置等等。对商家和主播来说，真正尊重每个“被直播者”的意愿，既避免了争议纠纷，也能赢得被尊重和被信任，是一种“双赢”。
在人流密集的地方，经常可见直播的身影
平台，管好“红线”。一些商家之所以热衷直播消费场景，平台的鼓励和推荐机制也是一个重要因素。作为信息发布的直接管理方，平台有审核、监督发布内容的义务，应不断完善规则，明确直播营销的边界，规范主播行为，对于那些明显侵犯他人权益的直播，及时下架，并给予相应处罚。
此外，有关部门也应加强监管、严格执法，尽量降低维权门槛，畅通维权通道，给维权者“撑腰”，发动更多力量遏制“被直播”的不良现象。
公共空间绝非直播的法外之地，直播不能想在哪里播就在哪里播，想怎么播就怎么播。虚拟秀场需遵循现实规则，方寸之间也应有边界。